“當悲傷來臨的時候,不是單個來的,而是成群結隊的。(作話注1)”。
黎星此刻真切體會到這句話的含義。
但她甯願自己永遠也沒有體會這句話的機會。
門口的紫色生物一動也不動,有着十分強烈的非人感。走廊處有人走動,卻沒人把視線放到它的身上,足以可見這個玩意是僅她可見。
黎星轉動眼珠,艱難看着在一邊整理病房物品的護士。雖然她渾身這淡淡的金光是哪來的,但現在活生生跟她待在一個空間的人顯然給了她莫大的安慰感。
小護士注意到了她的視線,對她笑了下,手上動作不停。
黎星幹燥脫皮嘴巴還是異常幹澀,喉嚨像被風幹一樣痛。她想嘗試說話,聲帶振動的嘗試讓她忍不住咳嗽起來。
這下子可不得了,渾身上下各處傷口的存在感齊上陣,黎星眼前一片發黑,感覺又要小死一回。
“哎哎哎哎哎——”小護士連忙跑過來,按着旋鈕讓病床的上部分立起弧度,好讓黎星能呼吸更順暢點。
在她的幫助下,黎星的咳嗽總算平息下來了。
小護士又兇巴巴地補充:
“不說話,别說話。懂?”
黎星小幅度點點頭。
她這才松口氣,補充道:“術後不能飲水,容易引起并發症。我也知道你難受,咱們明天或者後天再看情況......”
黎星聽她不停地絮絮叨叨,從聲音反應過來她就是之前和那個“秀芳姐”一起的那個小護士,還給她打了鎮痛劑。
之前眼睛模糊,這下總算對上臉了。
是一張紅撲撲的蘋果臉,雖然語氣在訓人,但渾身上下卻十分可親。不像護士,倒是更像幼兒園老師。
黎星的上半身已經随着床鋪調整到微仰的程度,更使她能夠觀察自己所在的病房。
床邊是吊瓶,液體滴滴點點注入到沒被石膏包裹的手背。病房一處放着擠在病人特有資訊的白闆,上面補充着負責護士的姓名、術後飲食限制、和預定要做的大大小小檢查。牆上挂着一個方形時鐘,正滴滴答答地轉動,指向六點半的方向。
牆角的小鬼在剛剛的兵荒馬亂中消失不見了,不知道又跑到别的什麼地方去了。
這讓黎星舒了一口氣。
——她這個破身體是真的受不了一點折磨了,感覺随時都能嘎掉。
無論什麼奇奇怪怪的東西,總之先讓她歇歇吧。
時間在不知不覺中流逝,牆上的鐘轉到十二點的方向。圓臉護士早已做好收尾工作下班了,因為黎星的情況特殊,同時因為雙臂骨折,也無法行走,需要時時刻刻有人照顧。
早在六點多,交接夜班的另一個護士就來換班了,此刻把頭支在陪護床的小桌子上,困頓得一點一點的。
黎星的狀态不是很好,她又早早陷入睡眠,身體盡職盡責地通過營養針的補給修複雙臂的骨折和大大小小的傷口。
睡夢裡,她還是皺着眉頭。病痛和傷害讓她清瘦很多,不知道是不是傷口再通,她總感覺渾身不舒服,深層睡眠像沼澤一樣拖着她,呼吸不暢、濕冷、混沌。
耳邊有窸窸窣窣的聲音。
好像是吧。
危險的警報瘋狂在大腦拉響,黎星覺得自己應該醒來,但是沉重的身體也不允許她這麼做。
黑暗裡,醫院的樓梯中的“安全出口”的标識靜靜發着綠光。
一道小小的如同老鼠的身影穿過綠光,然後又是一道,又是一道......
床底一隻紫色的小手握住黎星的手指,慢慢爬了出來。
陰冷的感覺襲擊了黎星,仿佛墜入冰窖般。
小鬼物的身體漸漸壓到黎星身上,它伸出手,像是想掐住黎星隻能細細呼吸的喉嚨,又似要去扒開黎星緊閉的眼睛,黑色的指甲在空氣中散着淡淡霧氣......
“啪”燈忽然開了。
小護士揉揉眼睛,沒什麼鬼物,也沒什麼剛跑過的老鼠。
病床上黎星的呼吸平緩,隻是不知道為什麼眉頭還是皺着,清麗的臉被汗打濕。小護士連忙去病房的衛生間擰了塊熱水毛巾幫她擦淨,才見黎星又睡得沉穩了。
隻是小護士心裡也犯嘀咕,那她剛才看到黎星病床上的黑影是什麼?
光合作用?化學反應?海市蜃樓?
不過昏暗環境确實更容易睡着,這樣看護可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