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元铮這仿佛是勸解妻妾争寵的話語，紀煌音差點冷笑出聲，不過此時也不是發作的時候，她甩了甩袖子移開視線，淡淡道：“殿下言重了，哪裡有為殿下傷了和氣之說？我不過是感慨于林小姐的聰明才智，才多稱贊幾句罷了。”

對着桌前橙黃的燭光，紀煌音默了一瞬又幽幽道：“當日在揚州，林小姐自導自演了一出遇襲的戲碼，事後我們怎麼也找不到那名襲擊你的黑衣人，想來是林小姐将他藏在了英傑會的莊園中才躲過追查的吧？真是好一個燈下黑啊。”

林妍靜得意道：“你現在才看出來啊，真夠笨的。”

“哦？”紀煌音回頭看她，語氣疑惑，“那咱們聰明的林小姐，怎麼沒有按照計劃挑起事端，反倒崴了自己的腳呢？”

“你！”

紀煌音無視林妍靜的怒氣，繼續不依不饒地諷刺：“看來你要在江湖上攪弄風雲，光靠聰明可不行，還是得多提升提升自己的實力。以後沒有韓少磊在你身邊當牛做馬了，憑你那點三腳貓的功夫，随随便便一個花魔都能弄死你，何況本座了！”

“妖女大膽！”

林妍靜被她幾句話刺得柳眉倒豎，正想沖上去卻被元铮伸手攔住。

“小靜，莫要沖動。”元铮攔下林妍靜，轉頭看向紀煌音，臉上依舊一派氣定神閑，“真說起來，紀閣主之言也不無道理，咱們小靜是嬌養的千金，哪比得過那些粗笨的村婦？不過往後我們小靜也無需到外面去受苦了，本王組建清源教不過是為了方便暗中處理些事情，它既被玄音閣所滅，說明本來也不中用，棄了就棄了吧。”

紀煌音笑道：“殿下不愧貴為天皇貴胄，此等格局胸襟絕非賀連烏琺那樣的人可比。那麼敢問殿下，您要處理的事情可處理好了嗎？”

“未曾。”元铮緩緩搖頭，微笑着望向她，“所以本王今日才會邀紀閣主前來一聚。”

元铮環視了一圈雅室，感歎道：“這裡表面看着是個風雅之地，實際上卻能在不動聲色間獲得都城裡各路權貴的信息，當真讓人佩服。紀閣主手下一個小小的斟星樓尚且如此厲害，構建了百年的玄音暗網真不知會有多麼可怕的實力。”

紀煌音聲音平闆，聽不出半點被稱贊的高興：“殿下謬贊了，我們也不過是倒賣些小道消息，以此在江湖上混口飯吃而已，哪有殿下說的這麼厲害？”

“紀閣主實在是過謙了。”元铮搖頭，“我本以為魔教組織嚴密，能當大用，所以才将它收編重整為清源教，誰知七年的辛苦，竟能在幾月隻見被紀閣主毀去大半，到底還是有百年曆史的玄音閣實力更勝一籌啊。”

“就因為這樣，所以殿下才看上了玄音閣的暗網？想要取我而代之？”紀煌音突然直奔主題，毫不忌諱地指出元铮的心思。

元铮默然，但沉默已經是最好的答案。

紀煌音嘲諷地勾了勾唇角：“想起殿下與我初識之時，殿下不僅态度親切、禮數周到，還常常遣人送信問候，關懷我的日常起居出行。我那時還真以為殿下是對我青眼有加呢，原來不過是借此查探我這位閣主的動向，好趁機下手而已。”

元铮淺笑着凝視她的雙眼，兩盞琥珀色的醇酒晃着魅人的光，他柔聲道：“我這樣騙你，你生氣了嗎？”

紀煌音移開目光，面色平靜，笑容得體：“這有什麼好生氣的？有道是人心不古，風雲常易，看慣了也就不覺得什麼了，我此時不過是感慨一二。”

“你真的不在意嗎……”

面對紀煌音平靜得坦然的笑容，元铮卻似乎有些失望，低眉歎息道：“雖是别有用心，但我确實很欣賞你的為人，也是真心想與你多些相處，隻是你總推拒我罷了。”

紀煌音心裡嗤笑。

元铮這花叢老手不僅很會裝模作樣，想法還挺獨特，他欣賞人的方法就是把蠱蟲放在人腦子裡，等欣賞的人成了蠱人，玄音閣也盡入他手，那倒是确實能日日夜夜都一處相處了。

紀煌音心中雖是這樣想，但一旁的林妍靜聽到元铮的話臉色已經不悅，斜着眼瞪着紀煌音。

紀煌音被林妍靜瞪着，不禁深感花魔言之有理，教主夫人果然是守人守得緊。她當下隻怕這隻醋壇子又打翻了，便岔開了話題：“殿下既然如此欣賞玄音閣，應該早些坦誠相待才是，說不定我們還能和和氣氣地共商合作。可您面上假意相交，背地裡卻讓清源教出手暗害，緻使我玄音暗網損失不少人才，這事又該如何說呢？”

元铮對她抱歉地笑了笑，語氣真誠：“是本王思慮不周，先時小看了玄音閣，才弄出這樣多的誤會。今日來見你，一則想與你道歉，二則想求你幫忙。我現在是真心想與你相交合作，共謀大事。”

“不敢。”紀煌音瞥他一眼，眼中浮上一層涼涼的笑意，像深秋裡薄脆的霜冰，“得殿下真心托付的人太多，分給我這一點也不知還有幾兩重，再說我一向膽小怕事，殿下要謀的大事，隻怕玄音閣做不來。”

她這話中包含的諷刺太重，拒絕得幾近直白，即便是一直好脾氣周旋的元铮，聽了這話笑意也有些凝固。

然而元铮還沒說什麼，林妍靜已經上前一步怒道：“紀煌音！你别敬酒不吃吃罰酒，殿下是看得起你才邀你前來，你說話最好尊重些！”

紀煌音漫不經心地勾唇，朝他二人拱了拱手：“抱歉抱歉，我一個江湖草芥，不懂禮儀，說話有失輕重的地方還請二位貴人恕罪。”

林妍靜還欲再出言責罵，元铮已擡手止住了她，柔聲道：“小靜，你先出去吧，我來和她談一談。”

林妍靜滿臉怒氣：“可是……”

“聽話。”元铮笑着溫聲哄她，眼中全是寵溺。林妍靜這才不甘不願地點了點頭，又瞪了紀煌音兩眼才轉身出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