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魔看紀煌音不願意再多廢話,便也直接道:“紀閣主,我就是喜歡你這樣有話直說的性子,比那個賤人好多了。說實在的,我今天本是想把東方問淵請來。但我若直接請他,很難說他今日會不會赴約,所以我隻有把你先請到場,再慢慢等他過來。”
紀煌音負手而立:“本座既到,他也就不必來了,長老有話就直接和我說吧,若有什麼要緊事,改日我再叫他登門拜訪。”
“這倒奇了。”花魔玩味一笑,“方才紀閣主才說今日天朗氣清,正适宜郊野賞景,怎麼你偏不讓他來?”
紀煌音道:“雖是天朗氣清,到底山高路遠,何苦叫人多跑一趟呢?你有什麼事就跟本座說了,本座自會為你轉達,豈不方便?”
“紀閣主今日倒是頗為他考慮啊。”花魔盯着着她,豔紅的雙唇裡仿佛藏着兩柄毒牙,“你如此聰明,怎麼會看不出我這一處是個明晃晃的陷阱?”
紀煌音淡淡一笑,不置可否。
花魔繼續道:“我知道你武功很高,又擅長醫毒之術,可到底比不上冥痕十三劍吧,即便是這般,你也敢隻身赴約?”
紀煌音淡笑着搖了搖頭:“我說長老,你别門縫裡看人把人看扁了啊。論武功,本座是比不上冥痕十三劍,但好歹還是有兩下子的。就憑你這點人……”
紀煌音說着,眯眼掃視了一圈清源教徒衆,滿是不屑之意:“本座實在是難得放進眼裡。”
面對明晃晃的嘲弄,花魔沒有半點不悅,仍舊保持着好臉色。
見花魔但笑不語,紀煌音轉而道:“不過話說回來,你們手上握着他想要找的人,你請他,他未必會不來。隻不過本座這人偏偏喜歡赴鴻門之宴,又是幾日不見長老思念得很,所以就替他來了。”
紀煌音說完,直視着花魔的雙眼:“要做什麼,直說吧。”
花魔不答,反問道:“紀閣主願意冒險替他赴約,你又到底想做什麼呢?”
紀煌音又掃了一圈她身後的人,淡淡道:“有些話,我想當面問一個人。”
一枝綴着粉色小花的珠钗出現在紀煌音掌中,正是那日玄音閣暗網在苦霧林中發現的東西。
“如果本座沒有猜錯,你們本來是計劃讓我閣暗網的人在今日發現此物,然後引東方問淵去往清源教總壇吧?”紀煌音看着掌中的珠花,輕輕搖頭,“可惜人算不如天算,一場大雨,倒叫本座的人提前發現了這東西。”
花魔看着那珠花揚了揚眉毛:“确實人算不如天算,我就說那賤人笨得可以,竟然妄想用這點小伎倆引你們上鈎。”
花魔說完往石頭上一靠:“所以呢?你要問我什麼?”
紀煌音把那支珠花捏在指尖,對着日光看了看,歎道:“不是問你,是問貴教的黑影。”
正午的日光透過珠钗上的粉色琉璃小花,在紀煌音臉上投下一圈晶瑩淡粉的光暈,在那一刻,她眼中閃過一道鋒刃般的寒光。
“或者說,是林妍靜。”
花魔一愣,旋即笑道:“你竟然能猜出她就是林妍靜?哈哈哈哈,那個賤人大熱天裹得嚴嚴實實的,還費勁變換嗓音,沒成想還是被人看出來了!”
花魔笑得開心,竟然忍不住鼓起掌來:“紀閣主,我真是越來越喜歡你了!你可太有趣了!你究竟是怎麼看出來的?”
紀煌音收起了珠花,好整以暇地等她笑完,方才淡淡道:“我雖不知你們要抓冥痕十三劍幹什麼,但以他的家事背景和武功造詣,你們想要不動聲色地活捉他并且控制他,隻能趁他最虛弱的時候下手。他做事謹慎,這麼些年來,除了他的家人,幾乎沒有人知道他有朔月之難。我猜他并沒有告訴過林妍靜這事,但林妍靜與他自小一同長大,還是有許多機會可以探查到一二的。”
從胡刹鬼市林妍靜失蹤起,她便隐隐覺得不對,後來在梅花山莊聽到花魔的低語,以及在密林中發現的珠花,紀煌音就更加肯定了,這麼久以來,都是林妍靜在自導自演一出被人挾持的戲碼。
包括更早時候的巫蠱之難,睿王妃林妍柔為何會突然想要移栽春花,估計就是聽了林妍靜這個好妹妹的建議,甚至于偶人都可能是林妍靜埋下去的。當初紀煌音向東方問淵說出這點可疑之處時,東方問淵眼中也有一刻異常,他或許早就察覺了這點,也懷疑過林妍靜,隻是最終還是選擇了相信她。
紀煌音眸中冷色更深,明明在笑着,臉上卻是藏不住的嘲諷:“真是個好妹妹啊,竟然可以這樣利用親如兄長之人的軟肋。”
紀煌音笑了片刻,忽而臉上神色淡去,有些自嘲地低聲道:“呵,其實我也沒資格說她……”
花魔并沒聽到紀煌音這句低語,她笑吟吟地從石頭上起身,走到紀煌音身邊細細打量她:“東方問淵的軟肋,除了她,不是還有你知道嗎?可見他多信任你啊。”
紀煌音聳聳肩:“我們玄音閣做的是誠信買賣,口碑一向很好,他這個客人會信任我也很正常了。”
花魔圍着紀煌音踱步而笑:“我看,不止是這個原因吧。”
紀煌音莫名煩躁,見花魔還在圍着自己不緊不慢地繞圈子,便岔開話題道:“我說花魔長老啊,您也别跟我在這兒兜圈子浪費時間了。今日日光灼眼,在這外面站久了,您雪白的肌膚不免會被曬傷,有什麼話咱們趕緊說了完事,或者你直接叫林妍靜出來見我。”
“不急,不急。”花魔笑着搖頭,“你再多陪我說說話嘛,我知道你想趕回去給東方問淵治療心疾。可我已經說過了,我今天就是想請冥痕十三劍過來聚一聚,他人不來,我如何說事呢?自然了,他若不來,那賤人你也就不必見了。”
紀煌音道:“我已經說過了,他今日是不會來的。”
花魔道:“你就這麼肯定他不會來?依我看來,你既然在這裡,無論發生什麼事情,他都會找過來的。”
“我?”紀煌音啞然失笑,“我何德何能,能讓尊貴的東方公子不顧自己的心疾,趕到這鬼地方來找我啊?”
花魔點頭微笑:“你能,你當然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