枝荷跟着小太監去取藥。
這個叫全福的太監看起來不過十四五歲,清秀的五官中還有些稚氣,臉上卻盡是陰沉的表情。
取藥的過程中,全福一直沒有說話,直到枝荷不知是第多少次催他快些時,他才冷冷地開口:“慢些回去的好。”
要是太快回去看到什麼東西,你會受不了。
回到啟陽殿,空蕩的正殿内卻沒有什麼燈火。枝荷着急之餘,無端地感到不安,一邊叫着雲瑛一邊跑過去推門。
枝荷跨進那片濃黑之中後,再沒了聲響。
全福好似并不意外,臉上還是那副不變的陰沉表情,手上拎着一串藥包慢慢地走着。
寒風呼嘯,正殿菱格門扉半敞着,被刮得咯吱咯吱響。四下裡沒有燈光,隻有庭院裡潔白的雪光映照進來,把大殿門口那一小片磚地耀出點點晶瑩,如同是月光灑在上頭。
全福看着地上冷森森的光,木着臉踏入殿内。下一刻,他的頸邊陡然一涼。
一根帶血的金步搖抵上了他的喉管。
“别動!除非你想和你師傅一樣死在這殿裡。”
不知什麼時候,被廢棄幽殿的公主已悄無聲息地站在全福的斜後方,不同于之前的柔弱讨好,此刻她的聲音比寒冰還要冷銳三分。
有燭光亮起,是跑進殿中的枝荷舉着蠟燭。她臉上還有一些驚慌的神色,但仍然堅定地站在雲瑛身後。
全福的表情忽然有了一絲變化,在燭光的照耀下,他看見地上有一灘豔麗的紅色,接着又看見倒在血泊裡的老太監的屍體。醜陋而可怖,像一個幹癟的怪物。
“你殺了他?”全福先是震驚,接着轉為驚喜,繼而放聲大笑,“你殺了他!你竟然能殺了他!哈哈哈哈哈!太好了!這個老畜生!哈哈哈哈哈哈哈……”
比哭還難聽的笑聲,一陣接着一陣地回蕩在空寂的祁陽殿内,詭異得瘆人。
枝荷舉止蠟燭的手止不住發顫,她看着眼前這個狀若瘋癫的小太監,身上根根汗毛倒豎,她沒想到宮中治病的老太監竟然是這樣可怕。
雲瑛卻鎮定得出奇,染血的手緊握着步搖,一直抵着全福的脖頸。
她面無表情地由着全福笑了許久,等他安靜下來之後,才冷冷開口:“看來你受了這個老畜生不少的迫害,本宮今日就算是替你報仇了。現在本宮給你兩條路選,第一,和他一樣死在這裡。第二……”
“我選死!”
雲瑛還沒說完,全福就打斷了她。
雲瑛一滞,繼而冷笑:“哦?看來這個選項對你而言還是種賞賜?”
全福不答,閉眼靜待钗尖刺進自己的脖子。
雲瑛雙眼微眯,笑意卻更深: “可惜,本宮今夜心情欠佳,不想賞人。本宮改主意了,應該把你刺瞎,然後綁在這殿内,讓你受毒發的折磨!”
全福眼睫一顫,睜眼瞪她。
昏暗的燭光裡,雲瑛舉起另一隻手上握着的瓷瓶:“你口中的老畜生不僅擅于醫藥,還擅長制毒。我在他身上搜出了這瓶解藥還有藥方,想來他就是用這種藥控制你,讓你生不如死,不得不聽他的吧?”
全福一見藥瓶,不管不顧地便要伸手去搶。
“别動!”雲瑛手上用力,钗尖就要劃破他的頸下肌膚,他卻毫不在意地依舊伸手來搶。雲瑛皺了皺眉,手上力道不減,然而最終還是将钗尖歪了半寸,隻在他的下颌劃出一道深深的血痕。
全福瘋了一般伸手搶奪,還是從雲瑛手上搶到藥瓶,迫不及待地打開一看,卻發現裡面是空的。
“空的?怎麼會是空的?!”
雲瑛輕蔑地嗤笑了一聲:“當然是空的了,本宮怎麼可能蠢到把解藥舉在你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