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煌音跟着太監一路到了鳴鳳宮,又被領着換了一套更幹淨莊重的宮女服飾,便被派去端茶。
此時皇後的宮中正坐着不少人,都是晚間要參加夜宴的來客。
紀煌音低着頭走在端送茶水的宮女中間,極巧妙地微微擡眼,不動聲色地将這一屋子的人都觀察了一遍。
最上首坐着一位鳳冠霞披,神色莊重的婦人,就是皇後東方怡。這位武将世家出身的小姐,容貌大方端麗,自有一派威儀,如今年紀已長,面容間的豔色雖則闌珊,卻越發顯出她的氣度高華。
皇後的下方分坐了一對男女。
男子頭戴親王珠冠,容貌俊美,器宇軒昂,與皇後相似的威儀眉目間,又别有一種溫潤謙和的氣韻。女子則是近身服侍在皇後身旁,穿戴之物雖然華貴卻用色低調,一派溫婉端莊的模樣。想來這二位便是睿王與睿王妃了。
睿王妃的旁邊還坐着一位衣着華麗嬌俏的女子,正是多日不見的林妍靜。
而東方問淵坐在睿王身側,面色沉靜如水。
今天的東方問淵難得沒有穿白色的衣服,而是換了一身形制規整、莊重華貴的寶石藍落雪穿花紋樣大袖罩袍,内着暗銀祥雲紋淺色長衫,頭上束着銀藍發冠,整個人少了幾分冷寂,多的是矜貴清逸,更顯得他俊秀非凡。
奔喪公子倒是難得不奔喪一回。
紀煌音雖然這樣想着,還是低頭恭恭敬敬地将茶奉到他面前,将茶盞放下後便躬身離去。
東方問淵看到奉茶而來的宮女發間有一點小小的蓮蓬,便知這是紀煌音。
他羽睫微落,端起茶盅不動聲色地喝了一口,又看向上首的皇後。
皇後東方怡這幾日正為巫蠱之事煩憂,但此時有外客在此,她臉上還是端着和藹的笑容:“今日家宴,你們也是難得進宮一回,正好趁着宴席未開,陪着本宮說說話,也是叙一叙天倫之情。”
睿王笑着道:“今春景色極好,兒臣本該早些時候進宮來陪着母後賞春,隻是禮部事多,這才耽擱了。”
睿王妃也在邊上道:“籌備千秋節一事,禮部少不得要參與其中,殿下近日多有勞累,若母後有興緻,臣媳自該日日進宮陪着母後遊園。”
皇後笑着拍了拍睿王妃的手:“你們夫妻兩個,一個要顧着外頭,一個要忙着府裡,自然是得閑少。你們的孝心本宮都知道,這便夠了,也不必時時來,将府中顧好最要緊。”
她這一番話頗有些暗怪睿王妃未曾看管好王府、讓人趁機埋了射偶人的意味。睿王妃聽了不好再言,隻低頭笑了笑。
倒是林妍靜見了,笑着開口道:“皇後娘娘說得是,大家平日裡都忙着,難得今天能夠聚到一起,這不,連淵哥哥都來了呢。”
皇後聽了她這話,笑吟吟地點頭:“小靜說得不錯,淵兒一向不愛參加這些宴席的,今天倒難得來。”
她又轉頭向東方問淵問道:“你父親今日可要進宮?”
東方問淵恭敬地答道:“父親這些時候都在靈虛觀清修,今日隻派我進宮來為聖上賀壽,也是趁此機會陪陪姑母。”
皇後聽罷,有一瞬的歎息神色,随即又恢複了和藹的笑意,繼續和他們叙些家常的閑話。
不知不覺天色漸漸暗了下來,也到了壽宴要開始的時候了。皇後要先行過去準備,便命座下幾人各自散去歇息準備,随後去毓華宮入宴。
正起身時,睿王随意地問道:“觀明今日可帶了家中随侍?”
東方問淵還未回答,林妍靜聽了這話,已搶先‘咦’了一聲,道:“正是呢,今日怎麼不見執言,淵哥哥沒有帶他進宮嗎?”
東方問淵方才說道:“今日宮中人多,不好多帶外人随侍,我便命他留在府裡了。”
皇後聽得此言,關心地道:“雖則是你省事,毓華宮中也多有宮人,但那些人到底比不上貼身服侍的人心細,你身邊沒個随侍的人隻怕不便。這樣吧,本宮叫人撥兩個宮人給你随行伺候,也好有個照應。”
東方問淵恭敬地行了一禮應下:“是,多謝姑母安排。”
随即便有皇後宮中的大宮女過來,為東方問淵安排随侍的宮人,其中正有紀煌音。
東方問淵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那個頭帶蓮蓬木簪、長相毫不起眼的宮女,帶着宮人們出了鳴鳳宮,向毓華宮行去。
紀煌音跟在東方問淵身後,看着他寶石藍衣袍的後擺,思緒飄散不知歪到了哪裡:前次才說執言跟着奔喪公子就成了奔喪小子,沒想到這次換成本座跟在他後頭了,還好他今天沒穿白色衣服,否則本座豈不是成了奔喪丫頭?
就這麼胡思亂想了一路,一行人終于來到了毓華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