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晨,天方蒙蒙亮,執言便領着人擡着一頂極平常的小轎往宮城方向行去。
因昨日下過雨,青冥的天色裡飄散着濃濃的白霧,此時大梁都城的街道寂靜無人,這一隊人在濃霧裡行得飛快,如同幽魅一般難以被人察覺。
這頂轎子直擡到了一處偏僻的小巷深處方才放下。
執言看了看四周,吹了一聲暗哨。那哨音極輕極短,比清晨的鳥鳴還要幽微,然而響過之後,有一道影子從屋檐樹稍閃動而下,接着一個身穿玄色長衣的女子就出現在了執言面前。
這女子面容非常普通,是混在人群裡不會被人注意的長相,然而她的眼神卻極為明亮銳利,給人一種威嚴凜然之感。
“執言。”
執言見這女子幾下閃現在眼前,還有些發愣,聽了她的聲音才知道眼前這人是紀煌音,他趕緊拱手道:“紀閣主安好,裝扮的衣物已在轎中,請閣主入内更換,我等送您過去。”
紀煌音對他微一點頭便掀簾入轎。
執言對着轎夫一揮手,一行人擡轎而起,匆匆向皇城行去。
不多時就到了宮城下一處荒僻的小門,執言請了紀煌音下轎。此時紀煌音已經換好了宮女服侍,配上她的臉,看起來就是一個極為平常的宮女。
“天還未完全亮,現在正是侍衛交班之時。紀閣主從此門進去後便往左走,拐過一個門洞自會見到接應的人。”執言一邊左右四顧,謹防着有人過來,一邊飛快地與紀煌音交待,“内裡的一切事務自有接應的人來安排,還請紀閣主放心。夜宴開始一個時辰後,這道門的守衛會換成我們的人,我也會帶着人候在這附近,以便接應。”
“好,你自己也多加小心。”紀煌音對他點頭,而後飛快地開門進去。
紀煌音進去之後,執言又看了看左右,确定沒有人後才領着小轎離去。
紀煌音依着執言所說入了皇宮,此刻時辰尚早,這一帶又極偏僻,因此一個人也沒有。她獨自走了一段路,轉過一個洞門後,見前方有一個宮女正靠在牆角。那宮女一看到她,便問道:“你是喜枝?”
紀煌音點頭。
那宮女說了聲:“請随我來。”接着領她往前行去。
清晨的宮人們或是灑掃除塵,或是端着銅盆痰盂等物,奔走着為各宮的主子娘娘打水梳洗,都忙碌得很。
紀煌音跟在那宮女身後,偷偷打量宮裡的一切,刹那猶如夢回前世。
那名宮女一路領着紀煌音向皇宮中心行去,卻沒有直接帶她到鳴鳳宮,而是先将她安排在一處閑苑裡,讓她跟着其他宮女們先做些澆花掃地的雜活兒。
宮女将紀煌音暫時安頓下後,也沒說什麼時候再來接她,隻要她耐心等候,便匆匆離去。
祖師大人看着宮女離去的背影,無奈地挽起袖子,開始提桶澆花。
好你個奔喪公子,诓本座進來幹苦力!
腹诽了東方問淵幾句,祖師大人倒也毫不含糊地幹起活來,隻是一邊幹一邊在心中默默盤算出宮之後怎麼借這事敲一敲東方問淵的竹杠,以期讓他多給自己補貼點辛苦費。
看吧,一閣之主還真是不好當!得時時精打細算,操心自家的柴米油鹽錢。——祖師大人如是歎道。
今日是熙帝壽辰,宮裡的人大多都集中在毓華宮裡忙碌,平日裡做雜活兒的宮人便少了許多。這處閑苑裡,也就紀煌音和幾個小丫頭在低頭做事。
祖師大人一邊百無聊賴地澆着花,一邊四處打量着這座許久不見的皇宮。
也沒有多少變化嘛。
她看着那些琉璃彩瓦、鵝卵石小路,覺得一切都如此眼熟,與百年前的模樣相差無幾。
如果非要說有什麼變化,就是這會子的饅頭做得比羽朝那時候好吃多了。
祖師大人澆了一上午的花,終于結束了半日的勞作。吃着給宮人準備的午飯——不過是幾個饅頭和幾碟小菜,心中暗道,老元家不虧是從北邊跑過來的,家中廚子做面食的手藝就是比羽朝好。
本以為下午還要再給花壇裡那些紅紅藍藍的花朵淋一遍水,沒想到皇後宮中的人就來接她了。
“喜枝兒在哪啊?”一個神情倨傲的太監站在宮苑門口,對着裡面澆花的宮女問道。
紀煌音趕緊放了水瓢,上前去福了一福:“公公萬福,奴婢就是喜枝。”
那太監上下瞟了她兩眼,點頭道:“嗯,還算機靈。今日皇後娘娘宮中人手緊缺,你便過去幫忙做活,随咱家來吧。”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