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一來,靈虛觀的桃花林中突然就多了許多錦衣華服的少年郎、公子哥,都是聽了桃花仙的傳聞,想要來此一睹神仙芳容。
然而這桃花仙卻不在桃林中現身了,反倒是有人獨行至後山無人的山澗,遠遠得見月下清溪邊,有名女子立了香案,在此拜月。
那人借着月色遙遙一望,隻見這女子容色出塵,竟有絕代之姿,當下不覺遙呼‘仙子’。可仙子卻似驚鴻一般,聞言便起身登車離去,隻餘香爐中青煙袅袅。
後又有人在靈虛觀中的竹林裡見過這位仙子,也是一見之下驚為天人,想要覓得仙蹤,卻隔着飄渺的白霧,無論如何也近不得她的身。
有了這三次三人的遇仙之說,仙子的美貌幾乎是毋庸置疑的。然而如此美貌,卻難得一見,越發讓聽過傳聞的人心中發癢,隻恨為何自己沒有這樣的運氣得會仙女。而且三日之期已過,如那醉酒公子所言,仙子隻來靈虛觀中祈願三次,那麼之後該去何處尋她?
一時間傳聞紛紛,便有人說這女子并非是難尋的神仙,她就在大梁都城之内,她乘坐的車馬似乎是斟星樓的車馬樣式。
雖不知是誰起了這個話頭,但此言一出,那些期待一睹天人之姿的人便一窩蜂湧到斟星樓,詢問樓中是否有這樣一位女子。
斟星樓的姑娘個個都是難得的貌美,然而再是難得,距離傳聞的天人之姿還是差了些意思。那些人隻把樓中的姑娘一一請了個遍,還是沒有發現誰有傳聞中的天人姿色。
這一日正逢休沐,斟星樓後園的湖邊開了桃花春宴,許多文人雅士、風流才子聚集于此吟詩作對,又談論起近日城中關于斟星樓仙子的傳聞,直歎自己沒有那樣的豔福,能夠巧遇仙顔。
正做着詩,不曾想突然下起春雨,将一園人驅趕出了湖岸桃林。
姑娘們笑聲若銀鈴,提着裙擺自雨中跑入廊下,那些春衫輕帶的男子們也紛笑着快步走到廊下躲雨。
衆人正立在廊下擦拭身上的雨漬,一邊可惜起自己的佳作,一邊計劃着換到哪間屋内繼續。因為這一場突如其來的春雨,他們剛剛作好的詩還來不及品評。
這時淅瀝的雨聲之間,有一點琴音遙遙傳來。這音色隔了湖水雨聲,更顯空靈清逸,衆人不覺停了動作,紛紛豎起耳朵找尋琴音的來源。
“是誰在彈琴?”
一番互問互看之後,衆人才發現是湖中亭台傳出的琴音。隔了雨幕,隻見亭中飄飛的紗幔後隐隐顯出一個曼妙的身影。
“青青芷蘭草,幽幽懷中意。幻若三山月,隻在碧落尋。”
琴音和着詠歎傳來,别有一番清麗滋味。有人聽了這幾句短詩,忽然叫道:“這是那位靈虛觀中的桃花仙子所誦,仙子果然在斟星樓中!”
此言一出,廊下便炸開了鍋,衆人且喜且歎,不曾想仙蹤難覓的女子竟會在此處得見,便沿着遊廊趕忙追到湖邊,想要求得一見。
通往湖心亭的遊廊口正站着幾名冷臉的小厮,還有數名婢女守在路口,見一群人半濕着衣裳奔來,即刻攔住了他們:“姑娘近日不見外人。”
衆人自是不肯,紛紛叫嚷着要見仙子一面,更有人高喊着要斟星樓的管事出來,要問問他為何不讓客人會見這樣的絕代佳人。
正吵嚷間,湖中的仙子緩聲念起一首詩,有人聽了奇道:“這不是我方才作的詩嗎?仙子怎會知道?”
湖中之人不答,隻是溫聲點評道:“杜公子此作用詞婉約,韻律優美,其中所用典故更是寓意深遠,可見公子才思之豔麗。”
那姓杜的公子一聽,喜不自勝,當下笑着謙道:“仙子謬贊,在下一點拙作,竟得仙子品評,真乃我今日之幸也。”
湖中仙子在紗幔後微微颔首示意,又念起另一首詩,而後評道:“李公子這首桃花詩,賦比手法獨到,意境頗為飄渺,倒有些李太白的氣韻。隻是末尾之句過于凄婉了,想來心中有些煩惱之事,才會在芳菲春色中出此傷感之語。”
被點名的李公子心中高興,臉上還是維持着淡然的笑意,對着湖心亭高聲道:“仙子果然别具慧眼,不僅才情出衆,更是心思細膩,一眼便看出我的心事。”
這一下,湧過來的人都争相表示要讓仙子點評自己的作品。那湖中仙子也不推辭,全都一一評過。這些詩作都是衆人新寫出的,難為她竟能一字不差地背誦出來,還能對上每位作詩之人的姓名,且評價公允,見解獨到,對每首詩作的賞析都細緻入微,十分到位。
不知不覺一場春雨下完,那湖中的仙子卻仍舊不肯出來與衆人相見,起身告辭從另一側出口離去。
被攔住的一幹人等急得吵嚷個不停,最終把斟星樓的管事吵了出來。
管事好言相勸,隻說這是斟星樓新來的姑娘,芳名若懷幽,因是剛剛入樓,所以暫時不曾安排迎客,若要相見,還請三日之後到斟星樓來,那時便可得觀玉顔。衆人聽他這樣一說,才暫且罷了,當即便要定下三日後的席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