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煌音的預感沒有錯,到了夜晚時分,暗網的人傳來消息,江家不僅将欠給賭坊的債全部還清,内部的舊賬虧空也都填上了。正巧此時江海峰也派人傳話給賈老闆,盤出江家會一事暫時作罷。
紀煌音立于堂上,背對着前來彙報的知事,冷冷吐出兩字。
“無用!”
何求知事一聽,慌忙跪下請罪:“閣主息怒,是屬下無能!隻是……隻是我等确實未曾料到江海峰會求得石山的幫助。”
他回完這話,低着頭動也不敢動,隻覺得屋内死一般的寂靜,身前之人無形的威壓将他逼得喘不過氣來。
靜默了許久,才聽得前方衣袍響動。
紀煌音轉過身來坐下,聲音凜冽:“你細細說來,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知事聞言,趕緊将今日下午發生的事一五一十交待清楚。
原來江海峰回到家後,便獨自一人進了祠堂,期間他喚來管家老丁,似乎是交代他出門辦事,但江海峰自己卻是哪裡也沒有去。直到日頭落山,老丁從外頭回來向江海峰說了些什麼,江海峰才抱了一個盒子,趁着天色昏暗急急地出了門,而後直奔石山的宅子而去。江海峰進了石家許久方才出來,他出門時懷中的盒子已經不見,臉上全是輕松之色。這之後,石山便派人替他還清了賭債,還送了一筆大銀子到江家,為他補上了江家會的虧空。
紀煌音聽罷問道:“可查清那管家打聽的是什麼事?”
知事道:“似乎是問及近日城中參加英傑會的有哪些人士、下榻何處。”
芄蘭聽後,猜測着說道:“江海峰做漕運買賣多年,必然認識些江湖人士,或許是想求得他們的幫助,隻是如何會與石山聯系上?”
知事道:“這也是屬下的不解之處,石山雖然年年舉辦英傑會,但他向來行事隐秘,不肯輕易露面。石山的住處從來謝絕江湖人士登門拜訪,江海峰若想通過英傑會中的人聯系上石山,實在無從談起。且屬下在揚州多年,未曾聽聞江家與石山有什麼私交,石山對漕運方面的買賣也從無涉足,絕無可能一時興起要買下江家會。所以……所以屬下實在是不知江海峰怎麼會求得石山的幫助啊!”
紀煌音默默盯了地下跪着的下屬半晌,知他不敢瞞報,終于微松了語氣:“罷了,事發突然,确實是我們未曾預料到江海峰還有這一手,這次的事罪不在你,先起來吧。
“多謝閣主。”跪着的知事聞言松了口氣,擡手擦了擦額前的汗方才起身,“敢問閣主,後續應當如何?”
紀煌音摩挲着手邊的茶杯,嗓音透着一股冷淡的懶意:“江家會這條線希望不大了,你再着意打聽些别的漕幫吧。不過江家會雖然一時無望,劉骐卻還要暫時留着,你派人用幻夢将他們幾個好好審審,看能不能再找出些别的破綻來。”
“是。”
知事向芄蘭領了幻夢,小心着退下了。
紀煌音支頤凝坐,将整件事情從頭到尾思索了一遍。
江家會的事本不難辦,卻在關鍵時候蹦出來個石山,讓這件事突然錯綜複雜了起來。
江海峰一個小小漕幫的主人,怎麼會得到石山的幫助?再者他為何要先打聽英傑會中諸人的去向?難道他一開始想找的,并非是石山?
紀煌音眼前恍惚浮現出一個白衣身影。
若要論起英傑會中誰能與石山說得上話,也便隻有他了。隻是他那樣的人,怎麼可能會幫江海峰?紀煌音甯願相信江海峰是真的與石山有些隐秘的交情,也不相信江海峰能與他攀上什麼關系。
祖師大人捏了捏眉心,沒有頭緒。
暗網的人行動迅速,不過一日,審訊劉骐等人的案冊就已送來。上頭記載的仍舊是些江家的家事,劉骐反複說起的,也不過是江薇當年如何與外族人暗結珠胎、他如何當上便宜老爹的種種過往。紀煌音反複看了幾遍,還是沒有找到其他可以下手的地方。
雖有江家家醜在手,但以玄音閣如今的勢力,還不足以讓祖師大人在揚州覆手之間拿捏一個百年的小漕幫,一時隻得作罷。
與此同時,芄蘭那邊調查的黑衣人也徹底斷了線索。
按理說隸屬于秘密組織的殺手,就算是死了也該有人出來善後,然而這人竟似蒸發了一般,半點蹤迹都找不到。這些日子以來,芄蘭帶着暗網的人四處暗訪,甚至将每一個出城的人次都登記在冊,偏偏查不到一絲異常。
紀煌音翻了翻人馬船車的出城記錄,除了尋常百姓商戶,其餘都是英傑會上的武林人士,這幾日間都已離開揚州返回各自的門派。
祖師大人合了記錄的冊子,活了兩輩子的人看得開,她很快從無奈中轉出一份淡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