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你和那四個人打架的地上撿到的。我怎麼了?”好心女孩皺起眉,伸出右手的拇指、食指和中指扶了下眼鏡。
“謝謝你給我送手鍊。不過,能不能請問一下,你為什麼打小報告呢?”
“豈有此理。”女孩的眉頭皺得更緊了,“我明明是在幫你,你反倒興師問罪?”
圓眼女孩揉了揉耳後:“我沒聽清,你剛剛是說打小報告是為了幫我嗎?”
“她怕事态升級咱們吃虧,雖然這其實不會發生。”冰歌說,“而且,有留影幕記錄,無論如何也躲不掉罰款的。”
眼鏡女孩點點頭:“正是,看來還有個明白人。”
圓眼女孩思索片刻,然後,猛地深鞠一躬。辮子間的小發飾随着她的動作丁玲當啷地翻轉過來。
“對不起!是我誤會你了,不管哪方面都謝謝啦。”她直起身笑道,“對了,還沒自我介紹呢。我叫林潇然,潇灑的潇,自然的然。今年10歲,是山外界川省人。”
她拉過冰歌的手:“這位是任冰歌。”又問冰歌,“你多大?”
“我也10歲,6月的生日。”
“10歲?我還以為你比我大幾歲呢,你看着那麼淡定、那麼胸有成竹,而且還看那種書。”
“什麼書?”眼鏡女孩插嘴。
冰歌從乾坤袋裡掏出《元素與各類符咒的适配》,“就是這個。其實很淺顯的。”
“巧了,我也在看這本。”眼鏡女孩笑道,露出兩排戴着牙套的牙齒,“幸會,我叫慕遠之,行遠自迩的遠,向之所欣的之。比你們大一歲,不過也是今年入學。”
“就是遙遠的遠,一走了之的之嘛。”潇然說,“你是幾月的生日?”
“12月,所以今年才被檢測到靈力波動,被靈界錄取。”
“原來你不是靈界人!那你怎麼沒帶轉譯羽?你學會靈界的語言了?”潇然說。
“巧國語和中文差距又不大,我五天就學得差不多了。我跟你說,轉譯羽早摘早好,隻有摘了它,自己多聽多練,才能盡快掌握這門語言。還有,”遠之抿了抿唇,“你覺得今天那家夥為難你真的隻是因為看上了那本書嗎?還有那個店員。還不是你戴着轉譯羽,她們看準了你是山外界人。”
“靈界别的都好,就是這點太氣人。”潇然說,“不過你說得對,我看是該早點把這玩意給摘了。”
“我為什麼不現在就摘了它?我現在就摘!”她一把拽下那對金屬羽毛,有些高興地,“其實我也不是離了這個就完全聽不懂,就是覺得圖個安心。不過現在遇到你們啦,我有不懂的可以問你們嗎?”
遠之又伸出三根手指扶了下眼鏡:“沒問題。”
“當然可以。”冰歌說。
潇然擡頭看向燃得正烈的太陽,歎道:“快中午啦。還想跟你們再玩會兒呢,都怪那個擺譜妹。我得趕緊回家啦,咱們明天見!”
她向夥伴們揮手,倒着往遠處走去。
“等等,咱們還沒定時間和地點。”
“明天?明天什麼時候?在哪?”
冰歌和遠之同時說。
潇然在前面大聲回道:“明天早上9點,玄武書局門口!你們能早起吧?對了,我問問我爸媽明天能不能在外面吃飯,你們也問問呀,我請你們!”(1)
她轉過身,不再倒着走,而是面朝日光,大步向前,漸漸小跑起來。兩根蠍子辮上的發繩蝴蝶一樣在她腦後翩跹,發間的絲帶和小飾品迎着彩金的陽光,一閃、一閃。
“真是風風火火。”遠之失笑道。
“那麼,明天見。咱們回去都問問家人吧,我還從沒和朋友們在靈界吃過飯呢。”冰歌說。
遠之眉頭微微一動,笑着點點頭。
兩人就此分别。
第二天上午,冰歌到達書局門口時正值八點五十分。
街上行人成織,但冰歌一眼就看到了潇然,那個蹲在書局銅綠鏽紅的門牌下,一襲嫩綠色靈界裙子的女孩。
潇然沒再戴轉譯羽,頭上的辮子又換了個花樣,此時,正百無聊賴地蹲在地上揪花瓣玩。她整個人被籠在屋檐的陰影裡,隻有一點發梢留在外面,盈着暖黃的光。
冰歌停在她面前。
潇然擡起頭。
“冰歌!”潇然跳起來,給了冰歌一個大大的擁抱。冰歌笑着回抱她。
“這個給你!”她把一束淺藍色的花遞到冰歌鼻前,“靈界的花真美,好多我都沒見過呢。”
“好甜的味道。”冰歌笑道,“謝謝,我很喜歡。”
潇然擡起下巴,露出兩顆小虎牙:“我特意選了藍色的。”
玄武書局的門吱呀一聲。
“彩霜花?”
遠之走出來,她看了眼手環:“8:55,剛好。”
“你認識這花?”潇然把另一束白色花心、銀色花瓣邊的塞到遠之手裡,“給你!”
“謝謝。”遠之揚起眉毛,微笑道,“中都這種花種得蠻多,我就查了一下。彩霜花香氣悠長,吸塵灰的能力極佳,是城市美化的不二之選。最關鍵的是,它特殊的香氣能吸引小型害蟲,它們一落到花瓣上,彩霜花就趁機将其捕食,這就讓它在其它城市花卉中脫穎而出。”
潇然攥着淡青花束的手抖了抖:“它吃蟲子?我剛剛還揪它花瓣來着……”
遠之道:“放心。它不咬人的。準确地說,隻要是體型比它大的,它都不會挑戰。”
“吓死我了。”潇然把憋在胸腔裡的那口氣又呼了出去。
遠之把花插在咖啡色短袖袍子的腰帶上,說:“不過,我還是建議你别把它們戴頭上。”
“為啥子?”
“它招蟲子。”冰歌說,把花束插在乾坤袋邊緣,讓花頭露在外面,“不過這其實也沒什麼,反正蟲子是落在花上。”
遠之嚴肅地搖搖頭:“要是招來的有毒呢?頭上可沒有衣服擋着。”
“毒蟲不太可能突破結界進到中都來。不過你說得也有道理。”冰歌說。
潇然呲牙咧嘴地把剛插進辮子裡的花揪下來,塞進小皮挎包裡。
“以防萬一。”遠之一本正經地歪了下頭。
潇然拍拍手,撲過來攬住兩個夥伴的胳膊;“太好了!咱們可以玩兒一天!話說玄武井真的好大啊,我到現在都沒逛完呢,這兒有太多有意思的地方了!我前兩天還看到小巷裡有靈界民居,靈界的房子都好漂亮啊,我那天看到一個橙色小樓,院子裡種了好多花。”
“它是不是在條巷子裡,巷外是一家法器材料店、一家書店?”冰歌問。
“哎呀,這我記不得啦。不過它對面的店很有意思,裝修特漂亮,有好多花花草草,還賣茶點和飲料,可好吃嘞。”
冰歌笑道:“那就對了,你說的這個房子是我家。”
“哇哦,”潇然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冰歌,“你爸媽,啊不,你媽媽們真有品味!”
“準确地說,是養母,我親生母親們都不在了。”
“對不起。”潇然眉毛耷拉下來,輕聲說。
冰歌搖搖頭。
“沒什麼。”她說。
“冰歌……”遠之有些遲疑地開口,“對不起,這麼問很冒昧,但是……你的母親,是不是一個姓任,一個姓李?”
“是的。”冰歌展開一個淺笑,“你在書上看到了她們?”
“嗯。”遠之點點頭,眉間微蹙。潇然很安靜地倒着走在她們前面,看看冰歌,又看看遠之。
“抱歉……”遠之又一次開口道歉,“突然問你這麼唐突的問題。我,我是想說,我很敬佩她們,非常敬佩。這樣的英雄,靈界和山外界都應該記她們的名字。尤其是李君廉前輩。”
“是英雌啊。”
冰歌擡起頭。陽光自重疊的綠葉與交錯的屋檐間瀉下,染上綠意。屋檐下,風鈴與燈籠随風微揚。
她轉向遠之,笑道:“看來你的巧國語還是不夠到家啊。你在哪本書上看到的她們?”
遠之的臉頰上映着樹葉的影,她開口道:“《大巧英傑傳——除魔保衛戰篇》,裡面有超過四分之一的篇幅都在講李前輩,從她入學,到……戰争結束,清剿殘黨。裡面還有她和任雲卿前輩的照片,你很像任前輩。”
“你是什麼時候知道的?”冰歌帶着些好奇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