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有死,”帝炎推開了防風首領環住他腰的手臂,從他懷裡站了起來,“隻是他太過純潔,絕不能被你這等蠢豬玷污而已。”
“你說什麼?”防風首領竟然沒有暴怒,隻是疑惑地擡頭看着帝炎,仿佛不敢相信方才那惡毒的話是從他的口中說出來的。
帝炎回頭看着他,眼中都是厭憎和譏笑,“我說,你是蠢豬,你不配玷污他。”
地上壯碩的男人漲紅了一張褐色的臉,額頭上粗大的青筋盡露,如同蚯蚓,“那你呢!”他怒吼,然而正如他眼底那團虛弱的黑色一樣,外強中幹,帶着被羞辱後的憤怒和不甘。
“我?呵,”他忽然探身,抽出了防風首領别在腰間的尖刀,毫不猶豫地送進了他褐色的胸膛,整個動作快如閃電、一氣呵成,看着地上的男人滿是血絲卻不可置信的一雙眼珠,他淡淡一笑,抽回了自己握着刀柄的手,不知從哪裡掏出一塊潔白的手帕将自己本就幹淨的手又擦拭了一遍,再丢掉,俯身望着防風首領的眼睛,“我等這一天,已經等了太久,從你腰間拔刀這一件事,在你睡的像豬的時候我已經練了幾千次。”他唇邊的微笑漸漸凝住,冷如冰霜,回身向着幽滅走來,竟是再也不向地上的男人看上一眼。
“不要!炎……不要……别走……”已經渾身是血的男人撲上來,死死抱住了他的雙腿,“難道……難道你對我……從來、從來沒有過半點真心?”掙紮着仰頭望着帝炎,這個粗犷的大漢臉上冷汗淋漓,眼中卻沒有絲毫的恨,有的隻是仿佛絕望般的乞求。
“沒有。”帝炎的回答簡單明了,沒有哪怕一點點的猶豫,防風首領大口喘息着,仿佛還在等帝炎的薄唇中吐出字來,哪怕是恨也好,然而帝炎什麼都不再說,隻是冷冷地從他淌血的懷抱中抽出雙腿,隻留他頹然倒地,将臉埋在了他自己身上流出的鮮血裡。
幽滅看着帝炎一步步地走過來,修長高大的身影竟讓他感到一點點壓迫,這在十年之前是從來未有過的。
“你是來找我的?”帝炎的眸中帶着淡淡的笑,施施然站在幽滅面前。
“……是。”幽滅從來沒有想到,說這一個字之時他竟會猶豫,也許,是因為他從沒有見過帝炎殺人。
“這麼多年,你過的好麼?”帝炎仿佛并沒有看出他的猶豫,仍舊淡笑着問道,隻是幽滅總覺得,他的笑意中透着淡漠的疏離。
“我很好。”這一句話令幽滅想起了當年,想起了那個寒冷的柴房之夜,想起了那個夜裡,莫逆雙生的誓言。溫暖的親情流水一樣漫過他心,沖淡了他們之間隐隐的隔閡和怪異,炎是他的弟弟啊,如果不是炎,他如今,怎能完璧無瑕地說出這發自内心的三個字!
帝炎看着他,仿佛能看進他的心裡去,“那就好。”他隻說了三個字。幽滅突然發現,炎有一些變了,從前的時候,他們兩個之間唠叨的那個一定是炎,而現在,他似乎不願多說一個字。
“炎,你變了。”幽滅猶豫了一下,還是說出了這句話。
帝炎卻仿佛并不吃驚,微微地笑了一下:“人都是會變的,其實,你也一樣。”
“我已成仙,我是來帶你走的。”
“好,不過臨走之前,你能不能幫我做一件事?”
“什麼事?”
“殺掉所有防風氏的族人,讓這個姓氏從中原大地上永遠消失。”
“……!”
“怎麼,你不願意?”淡漠的黑眸含着仿佛早已知曉的冷淡笑意。
“你已殺了防風首領,為什麼還不放過那些無辜的人!”
“無辜?”帝炎大笑,直笑得一頭光柔如同黑緞的長發在昏黃的燈燭中飛舞淩亂,“他們是無辜的人,你可憐他們,那我當初無辜之時,又有誰可憐過我呢!”望定幽滅的眼睛,他收住笑容,一字一頓地道:“在我眼裡,隻要是與防風氏有關聯的人,都該死。”
幽滅望着他,很久,也一字一句地答道:“今日隻要有我在,就決不允許你這樣做。”
兩雙一模一樣的重瞳黑眸相互對視,恍然似是又回到了十年之前那個即将分别的夜裡,然而飄蕩在兩雙眸子間濃得無法散去的血腥之氣,殘忍地提醒着他們,不一樣了,一切都已經不一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