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段時間李桂梅和夏國強忙着往家裡買年貨,冰箱裡塞得滿滿當當,塞不下的就放陸塵家,到了最後,陸塵家的冰箱也沒地方了,隻能去清理客廳窗外的小陽台,零下二十度的天氣,凍肉什麼的放在外面也不會化。
客廳裡吹的冰涼,陸塵穿着厚棉衣側身坐在窗台上,一顆一顆給夏遲遞白菜。
夏晚剛把拿回來的大蔥放到樓道裡,看到那十幾顆結了霜的大白菜,糾結道:“沒地方放了啊。”
夏遲:“實在不行扔樓下吧,放小花園邊上,這玩意兒也沒人拿。”
夏晚:“诶,也不用,放咱家酸菜缸上吧,摞着放,也不占地方。”
“别了。”陸塵從窗台上下來,關好窗戶搓搓凍的發麻的手,“隔三差五就得去缸裡撈酸菜,放上邊每次都得搬。”
就在三人糾結白菜放哪兒的時候,杜司宇帶着孟歡歡過來給他們送肉腸。
都是新灌的,趙玉紅知道孩子們喜歡,每年都多弄一些,他倆剛給喬頌送過去,還順便帶回一包沈青松新炸的小酥魚。
夏遲去廚房找了個盤子将小酥魚倒出來,還是熱乎的,而且香酥可口。眼看快到飯點了,他倆便打算留下蹭個飯,夏遲去把昨天吃剩的排骨酸菜熱了熱,又切了盤肉腸,趁這功夫,陸塵把白菜貼着樓梯牆壁擺了一排,不擋路看着還挺美觀的,于是暗暗誇贊自己真是個機智的小天才。
杜司宇自己從碗架櫃裡找出一個小鋼盆,酸菜湯泡飯,越吃越香,“這酸菜就得多炖,炖越久越好吃。”
看他呼噜呼噜往嘴裡扒飯,夏晚忍不住道:“慢慢吃,急啥,鍋裡還有呢,你要還不夠吃就再下碗雞蛋面。”
杜司宇:“能不急嗎,我現在用腦過度,餓的我心直突突。”
他們瞬間想起那天鐘景明來時的模樣,餓的就差直接啃桌子了,陸塵當即重點錯,“學習這麼費腦子嗎?你今天寫了幾張卷子啊。”
他平時飯量就大,夏遲怕他這麼吃下去再撐出什麼毛病,于是勸道:“你還在鞏固基礎階段,别和鐘景明學,他刷卷子的效率一般人學不來。”
杜司宇:“……”
眼看他忙着吃飯沒工夫回答,孟歡歡替他答道:“不是學習的問題,去喬頌家之前,他一直在和幹爹聊老韓,聊挺長時間。”
這段時間杜司宇學習之餘也沒閑着,心裡一直記挂着夏遲和韓途生的事,杜大海比韓途生大幾歲,不是同一時期入廠的,但倆人當時都在化工廠上班,一個在保衛科,一個在廠辦,談不上多熟,隻是偶有交集。
說來也巧,杜大海和韓途生認識還是因為吳建軍,那天吳建軍上夜班殺了狗,工友看着害怕就等到第二天叫保衛科的人來處理,起初杜大海都沒當回事,可當保衛科的人拎着裝着死狗的麻袋回來時,杜大海偏偏打開看了一眼,嘔的他差點把隔夜飯吐出來。
這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但工友們每天都在聊這事,影響實在不好,當時杜大海也沒有心理輔導的概念,就是覺得這事得和吳建軍單獨談談,他自認嘴笨,估計聊也聊不出什麼東西,就突然想起廠辦那邊有個大學生。
——大學生多好啊,有知識有文化,說不定他能和吳建軍聊出點什麼。
那個大學生就是韓途生,他在廠辦做行政工作,見杜大海帶來個人,問清緣由後便好脾氣的答應了這件事。
也正是因為這個,杜大海對韓途生的印象一直很好,覺得對方挺溫和一人,也不像有的大學生一身酸腐氣,還瞧不起他們這些當工人的。
夏遲:“後來呢?”
杜司宇又給自己盛了一碗飯,“雖然心理輔導看着有點效果,吳建軍也消停了一段時間,但狗改不了吃屎,他那個性格換誰都沒招,後來不就因為毆打工友被開除了嗎。”
夏遲:“……我是說老韓。”
杜司宇:“老韓啊,當時他也盡力了,吳建軍搞成這樣也不是他的錯,廠裡領導怕他因為這事有心理負擔,還單獨找他聊過,畢竟是大學生嘛,跟個寶貝似的,我爸因為這事和他認識了,但也就是見面打個招呼的程度,沒啥深交。至于後來……啧,老實說,聽我爸說這些的時候,我聽着還怪不得勁的。”
化工廠的效益越來越差,整改勢在必行。
上面給出的方案是讓部分工人下崗,縮減開支以保證工廠的正常運轉,但下崗名單如何拟定卻是個問題。當時所有工人都覺得自己的工作是鐵飯碗,突然被通知下崗,誰都無法接受,一旦處理不好還容易引起騷亂。
換句話說,這是個相當得罪人的活兒,領導們思來想去,就找來了韓途生。
他根基淺又沒有靠山,讓他出面正合适。
當然,他們也料到了韓途生并不願意接受,可沒關系,因為他們知道韓途生有個女朋友,他倆正等着分房結婚呢。
于是他們以此為條件,韓途生猶豫再三,最後還是把這件得罪人的活兒接了下來。
廠裡已經不怎麼開工了,工資也發不下來,工人們每天上班就是湊在一起閑聊天打撲克,有親戚在廠辦的聽說了一點風聲,沒過多久,下崗名單的事就在廠裡傳的沸沸揚揚,大家紛紛去廠辦要說法,一時間,韓途生成了衆矢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