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我掙紮了這麼久,仍舊一無所有。”
而在這種情況下,夏遲對他而言就是唯一。
“陸塵,我好羨慕你啊,你身邊有愛你的人,也有你愛的人,為什麼我就不能像你一樣呢。”
陸塵出國後,夏遲再沒和任何人提過他的名字,喬頌隻知道她很寶貝那個随身聽,猜到她心裡有個人,他沒由來的嫉妒,并且想把那個人徹底趕走。
他隻想得到獨屬于他的那份愛。
“你沒必要替代我,也沒必要成為我。”陸塵輕聲道,“我也不知道自己有什麼被羨慕的地方,軍訓時你們問我腿上的疤是怎麼來的,大宇說是摔的,其實不是。”
喬頌不懂他為什麼突然跳到了這個話題,但還是順着他的話問道:“那是怎麼弄的?”
陸塵:“跳樓,就是我家客廳的那個窗戶,我從那兒跳了下去。”
幾年前,鋼廠效益不好,隻能讓工人分批下崗,很不巧的,何莉就在第一批下崗名單中。她性格要強,遇事拔尖,得到過好幾次廠裡的表彰,她不理解自己工作的那麼認真那麼好,為什麼還會被迫下崗。
當時陸廣平的生意已經小有規模,收益相當不錯,面對妻子的抱怨,他也隻是勸對方放平心态,家裡不缺她那一份工資,她可以好好休息休息,但陸廣平也了解妻子的性格,知道得給她找點事做,于是夫妻二人聊着聊着,就聊到了陸塵。
按照陸廣平的想法,現在大批工廠倒閉工人下崗,那麼多人等着吃飯,外面的工作肯定不好找,自己進貨做點小買賣又太累,他想讓何莉待在家裡照顧兒子,等過兩年他再穩定一點的,就把母子倆一起接到這邊,何莉想繼續工作的話可以和他一起打理生意。
何莉接受了這個建議,從那以後便将全部心思都放在了兒子身上。
但對陸塵而言,那卻是個噩夢的開始。
以前何莉忙着工作,沒太多時間管他,可現在不一樣了。從早到晚,無論是陸塵的吃穿還是學校的作業,各種大事小事何莉全都要親自過問,甚至飯後幾點吃水果、每次吃多少都要嚴格控制,而這隻是因為她聽别人說這樣對孩子好,對她而言管好孩子就是她的新工作,她必須要做到最好。
每每想起那段時間,陸塵總覺得自己的記憶霧蒙蒙的,好像大腦刻意屏蔽掉了許多痛苦的細節。他隻知道那時的自己漸漸失去了感知快樂的能力,每天渾渾噩噩,窒息的仿佛行屍走肉一般的活着。
夏遲很早就發現了他的異樣,但她也不懂陸塵到底怎麼了,隻以為何莉管他管的太嚴讓他不開心,就想像以前那樣和他一起出去玩,可被何莉知道後直接告訴她陸塵需要學習,不能再像小孩一樣了,以至于除了在學校,夏遲都和他說不上話。
陸塵從小就有做題馬虎的毛病,對此,何莉拿着卷子,和他反複強調反複說,一遍又一遍,聽的陸塵心态崩潰,和她大吵了一架。
“我管你還不是為了你好!!!”
“我是你親媽我能害你嗎?!”
“我天天這麼辛苦到底是為了誰!!!”
這些話陸塵聽了無數遍,摔門聲,哭喊聲,以及偶爾撕心裂肺的罵聲,就像一根無形的繩索牢牢套在他的脖子上。
陸塵越來越沉默,到了最後他甚至用削鉛筆的小刀偷偷劃胳膊,麻木的看着刀尖劃開自己的皮肉,直至變成一道血痕,這樣的痛感才能觸動他的神經,讓他感受到自己好像還活着。
某天晚上,陸塵已經不記得何莉為什麼又在罵他,好像是背錯了一個單詞,又好像是算錯了一個答案,他隻知道那天窗外的月亮很圓很亮,夜風吹過樹影搖曳,突然間,他想起自己小時候似乎也有這樣一個夜晚,他和夏遲躺在樓下的小花園裡看月亮,周圍都是青草香。
于是,他不顧何莉的說教,扶着桌邊起身,大步朝着窗戶沖了過去。
說起這些,陸塵苦笑道:“腿部開放性骨折,肋骨也斷了一根,好在我家樓層不高,沒把我摔成個傻子。”
喬頌震驚,“她沒有意識到你當時的狀态不對勁嗎?”
陸塵:“她以為我隻是煩她,不想聽她叨叨,直到跳樓後被送進醫院,大夫才給我做了全面檢查。”
抑郁症,當時的人們對它了解不多,聽到精神類疾病自然而然就會把它和瘋子精神病聯系到一起。
陸塵:“聽到檢查結果後我媽直接崩潰了,她嫌我丢人,她接受不了這個結果,她不明白她和我爸都那麼正常,孩子怎麼會是一個精神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