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個問題,傅琛始終不明白,柳家不過是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平民百姓,到底得罪了什麼人,唐煜才會如此處心積慮對付他們?唐煜所作所為,那到底是受何人所托?
傅琛經過魏師爺同意,将唐煜帶到了一間空房間中。待房間中隻剩他們兩人後,傅琛緩緩開口,“唐兄,”傅琛目光如炬直視着唐煜,繼續說道:“你我之間的恩怨,暫且放下。我隻問一件事,柳家究竟與何人結怨,值得你如此費盡心機,不惜一切代價也要将其置于死地?”
唐煜聞言,眼中閃過一絲慌亂,但這絲慌亂很快隐沒與嘲諷之中,“我不過是帶着他們吃喝玩樂,何時置他們于死地了?傅兄,你可不要污蔑我,這等罪過,我可受不起!”
誠如唐煜所言,他的确并沒有真的對柳家兄弟如何,不過是帶着他們吃喝玩樂,去賭坊玩骰子,那巨額欠款,也是柳青松自己借的,沒有任何人逼他。若傅琛沒有在書坊中聽到,唐煜親口對人說,跟柳家兄弟來往,是受人所托,若非如此,他也萬不可能将柳家前世今生的遭遇怪罪到唐煜身上。
傅琛搖了搖頭,死到臨頭,竟還想着替那人遮掩,可見,那人的身份不簡單。傅琛仔細回想,前世的細節,唐家事敗後牽連的人,幾乎囊括了整個縣衙官吏,就連傅琛繼任知縣前升遷的那位知縣,也被貶官到一個苦寒之地。傅琛繼任知縣時,唐家跟縣衙上下已經是一個完備的利益體,傅琛這個後來者,插不進去他們的利益團體,後來才能幸免于難,但事後也被府尊大人斥責禦下不嚴玩忽職守。
“唐兄,你們唐家犯下的樁樁件件,府尊大人皆已知曉,你猜,與你唐家同流合污的那些人,是否能獨善其身呢?唐兄,你确定,保住了他,他就能救你?”
傅琛的話語如同重錘,一下下敲擊在唐煜的心上。唐煜的臉色由灰白轉為鐵青,嘴唇微微顫抖,卻一個字也吐不出來。但他也不信傅琛,他嗤笑一聲,“傅琛,你無需多言,我沒什麼好說的。”
傅琛無奈地歎了口氣,他知道,僅憑三言兩語很難讓唐煜信服,尤其是在這種生死關頭。
“唐兄,你我并沒有什麼恩怨,你實在不必對我太過防備,而我想知道,也不過是一些無關緊要的事,”說到這裡,傅琛故意停頓了一下,目光銳利地觀察着唐煜的反應,“我或許沒有那麼大本事,能救唐兄你的命,但我能保證你死後的體面,我朝律令,十六以下男丁可免于死刑,我亦可以向你保證,會盡我所能照拂他們。據我所知,唐兄膝下有一兒一女,就算為了妻兒,還請唐兄好好考慮。”
唐煜的身體微微一震,傅琛的話仿佛觸動了他心中最柔軟也最脆弱的部分。他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再睜開時,眼中已是一片決絕。
“好,我說。”
“是縣丞的女婿,劉成和,我與他并不熟識,因着縣丞的關系有一些走動,我幫他,也是賣縣丞一個面子。”
傅琛在腦子裡過了一遍,許久也沒想起這個劉成和是什麼人。
唐煜見傅琛滿臉疑惑,提醒道,“劉成和迎娶縣丞千金前,曾與柳家長女定過親。”
原是如此,傅琛冷笑一聲,竟是這個原因,一切的一切,瞬間就豁然開朗了。劉成和考上秀才後,迎娶縣丞千金,瞬間跨越了階級,他太知道,科舉入仕對一個人,甚至一個家族的重要性。
柳家兄弟是不成器,年近弱冠也沒能考上童生,可萬一呢,萬一他們大器晚成,更何況,柳家長女退婚後嫁了一個十四歲就通過童生試的傅琛。劉成和不能允許柳家任何人影響到他的仕途,所以,他讓唐煜帶柳家兄弟吃喝玩樂,讓他們堕落再無心科考。
傅琛緊緊握住了拳頭,手上的青筋爆起,因着自己的一己之私,戕害了柳家兩世。劉成和,這筆帳,我遲早要找你算。
後院之中,疤六正帶着一隊人馬準備突圍,這些跟着他的近二十人,有一多半是滄海幫被剿滅後,僥幸逃脫,之後用了幾年被他慢慢歸集到一起的。
時隔五年,漁陽遠在千裡之外,疤六以為相安無事的時候,不知怎的,竟被人看破了身份,朝廷直接帶着人上唐家來拿人。若不是他一個兄弟今日身體有些不适,便安排他留在前廳,等官兵來捉拿他們的時候,他還一無所知呢。
他低聲對手下吩咐道:“都給我打起精神來,今日若被官兵抓住,我們都沒有活路,所以,無論如何,我們都必須逃出去。”
手下們聞言,紛紛點頭,緊握手中的兵器,他們流亡數年,好不容易才有了一個安身之所,但如今,官兵來了,安穩日子一去不複返,想要活命,隻能拼死一戰了。
正當疤六等人警惕地四處張望時,周副将帶領着精兵已悄然接近。周副将一聲令下,士兵們迅速散開,将疤六等人團團圍住,周副将也不廢話,直接拔劍出鞘,指向疤六,“大膽匪徒,還不快束手就擒。”
疤六見狀,心中一凜,但很快鎮定下來,随即又冷笑起來:“哼,就憑你們也想抓住我?”他環視四周,尋找着突圍的缺口,疤六大喝一聲,“兄弟們,跟我沖!”說完,揮刀便砍,雙方瞬間陷入了激戰,向着包圍圈的薄弱處發起猛烈的沖擊。
刀光劍影中,士兵們奮勇殺敵,疤六的手下雖個個兇猛,但在訓練有素的官兵面前,終究還是漸漸落入下風。
戰鬥持續了一段時間,疤六等人漸漸體力不支,傷亡也開始出現。疤六心中焦急,他知道再這樣下去,所有人都将難逃一死。
疤六将目光落在了為首的周副将身上,突然使出一招狠辣的刀法,直取周副将心窩。周副将身形一閃,險之又險地躲過這一擊,但肩膀處卻被劃開了一道口子,鮮血瞬間染紅了戰袍。
“大人,”手下見狀,紛紛驚呼,想要上前護住周副将,卻被周副将揮手制止。
“無妨,不過是小傷。”周副将神色冷峻,目光如炬,他深知,此時絕不能有絲毫慌亂,否則,士氣一洩,便再難挽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