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出半晌的停頓,林慕南詳細介紹了先前的處理流程與所持理念,他說:“阿黎,事後,大家捋了數遍監控視頻,阿甲那邊做了多次模拟實驗,口對對事故進行還原的過程當着多位遺屬的面,等于給了對方自我辯護的機會,算是又多了一道糾錯機制。如果這些統統沒有,我就光是跟你說咱們受到了陷害,那不成推卸責任了!”
林慕南的目光聚在鄧黎的眉心,以表淺的笑營造起一種不穩定的和諧,嗓音清輕杳渺,清輕像是對他人理解至深的一種溫柔,杳渺則像是對過度共情的戒備的抽離。
鄧黎眼結膜充血,滿眼泛紅,身體順着牆壁溜到地闆上,兩手交疊着使勁按着左側肋,呼吸似乎有些艱難:“對不起,曉聞女士早指出過我的狹隘和多疑,怪我總也改不了。”
鄧黎自我批評之措辭已經足夠地嚴重,林慕南無意再多說什麼:“先回家吧。還是阿黎你願意在這住一晚?”
“我……很……惹人……厭煩?”
“我是想讓你随意一點。剛剛阿聰也在考慮留下還是回家,阿聰,就交給你吧。”林慕南瞧着魏聰聰,朝鄧黎示意,“扶一下。”
說話間,鄧黎的頭蓦地順着牆壁倒向一側,臉色烏青不說,身體還不停地發着抖。
林慕南瞬間意識到了鄧黎情況有異,湊上前去,瞥見他衣襟上一片刺眼紅色污漬,鮮血淋漓地滴灑着,沒待再細看,即被魏聰聰橫胳膊擋在了大約半米之外。
出于安全考慮,怕鄧黎身上仍藏有異物,雖然本能地就有了上前察看的動作,魏聰聰卻以動作暗示了林慕南要警惕和冷靜。
移身擋在林慕南和鄧黎之間,魏聰聰動手去拿開鄧黎捂着肋下的手,掀開其上衣,大顆大顆血泡叢中,赫然可辨兩個深洞。
“這是……蛇咬的?”
林慕南看着走近的林靖乾,又看了看何攸拿在手裡扭動的蛇,點頭:“是尖吻蝮。”
“送醫吧,”林靖乾站定在魏聰聰背後,居高臨下地俯瞰着一蹲一坐的兩個人,“我通知羅異士準備抗蛇毒血清。”
鄧黎嗓子咕哝着,艱難擠出幾個音節:“靖……靖乾……先生……”
“放心吧,及時注射抗蛇毒血清,不會有危險的。”林靖乾回應着鄧黎,随口又交待魏聰聰,“阿聰,你來辦吧。”
“好的,靖乾先生。”魏聰聰調過身去背對着鄧黎,“阿黎,來,我背你。”
林慕南彎下腰來,幫忙将鄧黎扶到魏聰聰背上。
鄧黎趁機攥住了林慕南的手:“南南,我真的不會傷害你。”
“知道了。”林慕南點頭,“你拿刀是要屠蛇獻祭,它咬了你,現在成了你的使者。”
鄧黎如釋重負松開的手,又被林慕南反握住了。
而鄧黎沒再擡起頭來。
林慕南相信鄧黎能夠聽見,追随魏聰聰的腳步送出了一截路:“阿黎,你且先跟阿聰去,等一覺醒來,咱們把今晚這場原圖抹去,摒除雜念隻做好接下來留學夏國的準備。”
“承蒙……厚愛……”鄧黎的聲音從魏聰聰的肩胛骨處傳來。
林慕南搖搖頭,從鄧黎衣兜裡摸出遙控車鑰匙,遠遠地打開車門,待魏聰聰放下了人,就将鑰匙轉交給了他:“阿聰,一會兒應該會安排車輛帶着抗蛇毒血清和你相向碰頭,我邀請你共享實時位置,你多費心,有突發情況及時和我聯系。”
“小公子,你放心吧,我會照顧阿黎。”
“注意安全。”
待魏聰聰和鄧黎的車輛消失于拐彎之後,一輛消防車從同一地點躍現于視野範圍。
消防車停下後,兩名消防員拿着籠子和捕蛇器械走近門廳。
相反方向,林靖乾幾人從樓内往外走,也正與林慕南、與消防員們在門廳相遇。
何攸見面即将控制在手中好一會兒的那條尖吻蝮交了出去。
“消防員先生,”林慕南不禁脫口問道,“這蛇你們帶走了會怎麼處理?”
“這個……按慣例會放生山林。”
何攸插話勸導說:“小公子,如果這蛇可以代替阿黎獻祭神明,我以為生祭應當強過死祭。”
“嗯,我也這麼以為。”
臨近淩晨,林慕南駕駛車輛送夏青璇返回友誼大道五号院,未帶人員陪同。
更深夜靜,私密空間,兩人都有意開口說話。
“阿黎他……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