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彎腰抱起顧時，而他的腳下是破碎一點的氧冰。懷裡的顧時感受到溫度回升，睜開眼睛。

就一眼，顧時就看出來是原住民，因為席從容沒那麼……柔和？席從容何時何地都給人以機械感，01反倒是和人類的無口帥哥差不多了。

髒數據真是可怕，機器都像人了。

“我記得你以前喜歡叫我01。”席從容最近好像很活躍，這讓顧時希望他像以前一樣安靜。

畢竟一直讓大腦什麼都不想實在是折磨人。席從容的安靜可以讓顧時自欺欺人。

但顧時還是忍不住，所以回怼了：“為什麼叫你01，那是因為當時隻知道你的編号。”

“那是我的名字。”席從容糾正。

顧時發現不能用人類的邏輯來和席從容講話，否則要被氣死。難怪夏佳澄面對席從容從能隻給命令不給解釋。

“那你的完整名稱生産編号呢？光有一個設備編号怎麼行？”顧時決定用機器打敗機器，完整設備名稱至少得有這些吧。

顧時一和席從容較真就頭疼，一頭疼他就下意識想按壓自己的太陽穴。然後顧時試圖擡起的手被01強行按了下來：

“你剛從氧冰裡出來，不要做太大的動作，可能會造成肌肉拉傷。”

“我現在将身體調節為你适宜的溫度，使你身體逐步恢複。請暫時不要亂動。”

顧時擡頭，看向01的眼睛，那裡沒什麼情緒波動。果然大機械情緒就是遠比小機器穩定，01已經對顧時沒有移情了。

Second：“你那是什麼破比喻。”

顧時和它拌嘴：“我認真的，你不認為光腦和家用電器都經常莫名其妙就壞嗎？”電梯這種特種設備也一樣，實驗樓的抽風電梯讓顧時現在都能走樓梯就走樓梯。

“你把損壞率和情緒混為一談？”顧時認為Second要是有人型，一定在抽搐嘴角。

顧時認為自己已經完全理解了類比：“可是損壞和故障本身就是機器的情緒吧。報警不就是人的餓了要哭。”Second決定不和顧時瞎扯，他認為顧時和席從容呆久了。

01抱的很穩，顧時根本感覺不到走路該有的震動，但也真的很公事公辦。與上次顯然照顧保護顧時的動作對比，這次就禮貌但疏遠。

Second：“那是因為夏佳澄已經在洗了吧。”所以濃烈的愛意瞬間随着數據的丢失而消散了。

顧時關注點不在這裡，他關注點已經偏移了：“夏佳澄是這種優待奴隸的人設嗎？居然真的給我準備了正常房間？”

真是正常的客服單人床、正常的衣櫃、正常的獨立衛浴。看起來沒有什麼奇怪的暗室，也沒有放置什麼奇怪的器材。

01把顧時放在床上。但顧時不想躺着，直接坐了起來。顧時還沒随着身體動作，讓視野回歸正常位置，就被01抓住了腳踝。

顧時：？

01自顧自卷起顧時睡衣的褲腳，這時顧時才發現自己身上不知道什麼時候穿了衣服。在另一個世界呆太久又被過于開放的禮服折磨，顧時已經忘了這個世界一開始衣服被01給“粉碎”了。

不知道這個睡衣是什麼時候給穿的，如果是被放氧冰前，隻能說用心了但不完全用心。顧時看了看這件純棉小熊蕾絲粉白睡衣，忽然陷入了沉默。

衣服可能是01穿的，但絕對不是機器的審美。應該是小野的吧，雖然第一次看見她的時候她穿着淑女的鬥篷連衣裙，也不像是喜歡這個風格的。

但總不能說是夏佳澄的甜O心吧。所以絕對是小野給挑的吧，小野男體的身形也和現在顧時的身形相似。夏佳澄比顧時高得多，不可能不是小野吧。

這件可愛的睡衣給了顧時過于可怕的聯想。顧時強行忽略腦中正确的分析，粗暴歸結于孩子還小，喜歡可愛風很正常。

席從容擊碎了顧時的幻想：“就是他特意買的。陳青和其實很傳統，隻是他不傳統的點都太突出了。”

顧時意識到席從容說的什麼内容的時候已經太晚了。“夏佳澄喜歡公主風甜O風”這個可怕的事實已經歹毒地進入了他的腦袋，讓他不由自主打了一個冷顫。

01卻誤會這個冷顫，他握住顧時腳的手也逐漸加溫：“冷到了嗎？”他的聲音似乎也染上溫度，不過01說話本身也比席從容有人味。

“我本來想着溫度過高，你應該不會不适。”01看着顧時泛紅的肌膚，這明顯是被不适宜的溫度給暖紅的。極寒乍暖，這對顧時的肌肉恢複很不利。

“結果忽略了你本身情況較差。”

01将顧時褲腳放下，站起身，低着頭看着顧時。和席從容打過多次交到的顧時已經懂得，面對他需要什麼别憋着，01同理。何況01已經做出了“等待下一指令”的動作。

“我餓了。”顧時沒向01打探消息，隻是說出自己最急切的生理需求。剛剛Second連接了這裡的星網，查閱了時間。

今天是9月11日了。也就是顧時真正的身體已經餓了2天，進食确實顧時現在最需迫切進行的。

一開始顧時看見這個時間還很驚訝，夏佳澄四舍五入隻關了他不到一天。對比夏佳澄在白銀連環殺人案裡的所作所為，隻能罵一句“因為他善”了。

“好的。需要你自己吃還是我喂你？”01還是維持那個“接收下一步命令”的姿态。顧時看着01的姿态，問席從容，夏佳澄删了多少數據。

現在的01有點不智能。好好一個AI像掃地機器人，戳一下動一下，沒有清晰指令絕不進行下一步。造成這種情況應該是數據删除過多，原本訓練好的行為邏輯丢失。

“沒有，他想這麼問你而已。【顧時】以前不愛搭理非席榮狀态的他，後面自閉了輸營養液就更沒力氣說話了。”席從容隻能說，顧時加戲太多。

席從容頓了頓說：“陳青和确實違法犯罪太多。但你可以相信他在專業方面的能力，他不會幹這種初學者才敢做的删庫。”

顧時認為席從容在罵自己，顧時的第一反應就是删庫。因為席榮的記憶怕不是早在無時無刻進行地訓練中和01的數據庫密不可分了。清洗難度極大，不如直接删庫充填來的方便。

“你就是說回退也好過删庫，但都很莽撞。”席從容好笑地說。聽着席從容帶笑意的聲音，顧時意識到吐槽還是有用的，至少席從容盡量不和他用機械音說話。

知道自己某種意義上當了自己替身，顧時也不惱，客客氣氣給01說我自己吃飯。01願望達成，像一位模闆男執事那樣走出去。

那走路姿勢标準的仿佛用量角器和尺子測量過，一眼就看出01給自己套了動作模型。這樣标準的動作也使得01身上的人味消散了很多。

“難怪前文明愛拍智械危機題材的電影。人類辛辛苦苦學習小半輩子的動作，機械下載就會。”顧時這樣點評。

工學人的本質就是發現機械學習能力遠超于人，但執行能力和理解能力堪憂。運轉再好的機械，想想改動它一行程序就歇菜，聽起來也就不可怕了。

“你真的确定他沒被删庫？”顧時被盯的吃不下飯，他很确定剛剛01完全沒有出現這麼失禮的動作：無論是盡量不大幅度接觸身體的公主抱，還是顧時擡頭端詳他表情時微微後仰。

但現在顧時說是自己吃飯，他也就在旁邊盯着。而且顧時很确定01沒有去處理數據網，他的眼神沒有失焦，一直很專注而無想法的看顧時。

這麼呆闆的動作真不該出現。就這麼說，席從容都知道在整理衣領時，關閉眼神追蹤防止顧時出現不适感。01是同一套程序的系統，怎麼會不知道這個社交分寸。

席從容已讀不回，他知道顧時不願意面對現實。顧時心裡門清，他對被當成自己替身還是心存芥蒂，但席從容認為沒必要點破。

顧時終于還是吃不下了，他将碗放下，一本正經地說：“你要不還是直接給我輸營養液或者那劑精力藥劑給我。”勝在速度快，或者嘴還可以交流，不至于維持沉默。

“你遲早要正常進食，不用管我。”01拒絕了顧時的請求。

顧時說出了他的真心話：“你看着我，我吃不下。”真的，顧時能感覺出來01真的隻是在看，沒錄像沒拍照。這樣單純的目光比電視劇裡演的那些“透過你看某人”來的更沉重。

01沒有移開目光：“你可以把我當掃地機器人。”

顧時笑了，正準備說你和那種掃地機器人差太多，就看見01真的“啪”一下，變成了那種最呆瓜的扁扁掃地機器人。

顧時原本要說的話卡在喉嚨裡。他張了張嘴，終于說：“什麼金屬延展性那麼好？”

顧時也不想這樣尬問，可01真的變成掃地機器人，這樣出乎意料的發展讓他不知道怎麼說話。

Second：“就這水平，你也别說顧汾顧華年了，五十步笑百步。”顧時完全可以把話吞回去，不問的。

顧時看見掃地機器人，啊不01的指示燈閃爍兩下，進行了空氣投屏——還是和掃地器機人不同的。

顧時看了看，确定是不認識的材料。問都問了，不如問到底——

“别問了，應該是剛研發出來。發現者在白矮13年剛被導師推薦應聘。”席從容打斷了顧時繼續發力，他實在受不了顧時沒話找話。

尴尬程度其實并不弱于剛剛一個人吃飯一個人幹看着。

席從容像機關槍一樣回答：“材料為編号1194，修改碳原子排列後具有可控流動性。”

“所以他能變成掃地機器人，因為他控制消融了部分材料，但因為材料的流動性并沒有真正降解在空氣裡。如果他需要回到人型，那些材料會重新凝聚。”

席從容的語速很快。顧時看着01用掃地機器人特有的清掃工具竄進了床底。顧時想起，這兩個同位體是交流過的。

所以01也察覺到席從容态度不對勁了吧。顧時心不在焉咀嚼食物，心想席從容是終于因為被吐槽太多，扮演角色用力過猛了？

“沒有，我隻是希望你不要和他過多接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