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看來,那并不是敷衍的謊話,賈明的确心中有數。
而且大概是補藥的功勞,阿柿圓潤的臉上養出了點小奶膘,臉頰也紅撲撲的,就算剛灌完了一肚子的苦藥湯,她看起來也還是朝氣十足。
此時,她正望着在門口抓耳撓腮踟蹰着的青年,問道:“他是誰呀?”
一直背對着門的賈明這才回過頭,狐疑地上下打量着青年:“你是誰啊?”
敦實青年長着張憨厚的圓臉,兩條眉毛又粗又黑,毛糙糙的幾乎連成了一條。
聽到賈明的問話,他登時站直!
“卑職名叫百善!自幼會些拳腳!是縣衙派來保護縣丞的護衛!供縣丞差遣!”
這人笑起來喜氣洋洋,但是嗓門巨大,聲若洪鐘,而且每句話的尾字都說得特别铿锵,砰砰砰砰的,士氣太足,連着幾嗓子,就讓賈明一臉提心吊膽地捂住了胸口。
賈明仿佛受了不小的驚吓:“你說話輕點!”
百善:“是!!!”
賈明:“……”
不等沉默的賈明再次爆發,百善便掏出了一封信,雙手呈上:“我過來時,縣太爺聽說阿柿小娘子醒了,便叫我給您帶封信!”
賈明滿臉詫異地接過信,像是把還要教訓百善的事忘到了腦後。
而在賈明看信的工夫裡,百善不時看向阿柿,目光中充滿了崇敬和驚奇,緊張地直搓手。
終于,他忍不住向她湊了湊,恭敬地合起雙手,聲音都不自覺放低了。
“您就是傳說中的……阿柿小娘子?”
阿柿看着他連成一條的粗眉毛,歪了歪頭。
百善:“您真的能、能看見……嗎……”
阿柿面露疑惑。
百善意識到了問題所在。
他苦惱撓了撓眉毛:“我忘了,您聽不懂大梁話,但我也不會說北蠻話……”
阿柿求助地望向陸雲門:“他是在跟我說話嗎?”
經過陸雲門的一番介紹和轉述,阿柿很快就跟百善對上了話。
“嗯。”
她别開臉,不看陸小郎君,而是看着百善。
“我能看到鬼。”
從陸雲門口中聽到了答案,百善更激動了。他問阿柿:“您能幫我看看,我周圍、我身上,有沒有……”
他還是很忌憚、不敢直接說出“鬼”這個字。
好在陸雲門和阿柿都很明白他的意思。
很快,阿柿搖了頭。
“沒有?”
百善不可置信。
他着急道:“您再仔細看看,真的沒有嗎?”
阿柿悄悄地觑了眼陸雲門,随後才一臉仔細地盯住百善,鉚足了勁兒般地看了他好一會兒!
最後,她還是搖了頭。
“什麼都沒有。”
她看着百善:“從你的身上,我什麼也沒看到。”
從陸雲門那裡确認了結果,百善臉上的失望再明顯不過:“傳得那麼神,還沒柳娘子厲害呢!”
他的這句嘟囔,合上信的賈明可是聽到了。
他耳朵一豎:“什麼柳娘子?”
百善答:“幾日前,縣裡來了一位柳娘子!據說她曾于夢中頓悟,從此常常會有魂靈附耳,将陰界之事告知于她!縣裡拜訪過她的人都說她很靈!我昨日也去了!我剛剛走近,不等我出聲,柳娘子便問我右膝是不是在陰雨時常有疼痛!她說,有魂靈告訴她,我的右膝上纏有蛇影,每逢陰雨雷動,蛇影便會驚瑟箍緊,因此膝蓋便會疼痛連連!”
他一臉心悅誠服:“我少時曾在林間被蛇咬過,我識得那條蛇無毒,便撿起石頭将它砸死了!它死時,那尖牙還死死地咬在我的右膝上!跟柳娘子說的,全能對得上!隻要我奉上貢品,誠心祈求,她就能将我的誠意傳至魂靈,将那蛇影祛除,保我康健!”
賈明按着耳朵痛苦聽完,問阿柿:“他膝蓋上有蛇影嗎?”
阿柿:“沒有呀。”
賈明告訴百善:“她說沒有蛇影。”
百善:“可我的膝蓋真的會疼!”
幾次三番的,阿柿的神色不高興了:“我又不是大夫,我怎麼能看出他的膝蓋疼不疼?反正上面就是沒有蛇,連被鬼碰過的黑氣都沒有。”
但聽陸雲門轉述完柳娘子的事,阿柿卻又睜大了眼睛:“她在哪兒?我能去看看嗎?”
“不準去!”
賈明立馬打斷了她。
“梨娘案的真兇是誰、青蟹在哪,一個都沒弄明白,哪有工夫管什麼柳娘子?”
他叉起腰:“吃了那麼多的滋補湯藥,花了我那麼多的錢,你居然還能心安理得在這裡坐着給我提要求?趕緊出門,跟我去趟雜耍班子……”
說到這裡,他終于繃不住般,一瞬間喜上眉梢:“梨娘的案子陷入僵局,李忠終于扛不住給我批了條,同意我帶你重新到發現梨娘屍體的屋子裡看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