啟朝,貴族和平民之間,存在着巨大一道巨大的天塹,而平民和奴隸之間,更是永遠橫亘着一條看不見,卻又深不見底的溝渠。
在這種巨大的、并且沒有辦法用外力而強行破解的等級制度中,貴族之于奴隸,甚至比不上馬廄的馬,和旁邊的獵犬。
女奴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有一天會成為這群貴族老爺夫人們的焦點中心,不是叱責、沒有鄙夷、甚至連不滿的情緒都沒有。
疑惑、不解、震驚、不明所以,還有些許敬佩。
奴隸終日惶惶不安,生怕什麼時候礙到貴族們的眼,當街舉劍,将自己打殺。
可以說貴族的視線落定,一定程度上,代表着奴隸的死亡。
說死亡不太準确,應該是虐殺,通常他們會一群人哈哈大笑,砍掉奴隸一隻腳,然後放任對方逃跑。
在生與死之間,總有人會生出無數勇氣,以為自己可以逃離地獄,卻不知道是身後有無數利箭在等待,隻要奴隸一動,就代表逃殺遊戲的開始。
這還是女奴第一次被這麼多貴族注視,卻不必擔心自己是否會死亡,會怎麼死亡。
她明白,這一切都是主子給的,隻有跟了一個強大的主人,才能走出一條屬于自己的路。
女奴有預感,從今天開始,自己的命運會徹底掌握在自己手裡,曆史将從今日被改變。
人激動到一定程度,反而會更加冷靜。
女奴把帕子燙的溫度适中,無視周遭各種視線,在他們的注視下,一步一步走到淩黛身邊,跪在她的腳下,雙手将帕子高舉。
“大千金,請您淨手。”
淩黛垂眸看她,女奴面不改色,如同之前的每一次一樣,隻不過這次的她,不是被那群會糊弄人的女奴排擠到角落裡,而是勇敢的走了出來。
女奴跪了好久,久到周圍看客小心翼翼換口氣,眼神猜測她會不會狂性大發繼續把女奴殺死的時候,她突然動了。
“嘶”所有人倒吸一口涼氣,就連女奴都條件反射屏住呼吸。
她知道自己在賭,所有人都知道她在賭,也知道大千金知道她在賭。
現在大家賭的就是她的選擇。
而淩黛果然給了她最喜歡的那個答案,接過帕子擦拭手上的血迹,漫不經心說道。
“把這群判主的東西,給她們喜歡的主子送過去。”
含糊不清的話,實際上所有人都明白她嘴裡說的是誰,她讓女奴把罪奴給前任王後——竹秋送過去。
所有人互相對視,都從對方眼裡看出不可置信,婚禮半中間叫停,突然和親妹妹撕破臉,現在還把得罪自己的罪奴給對方送過去。
她這是眼瞅着這個出列的小女奴不死呢是吧。
小女奴也是這個想法,在對上主子沒有情緒的眼睛時,突然生出無限勇氣。
是了,在主子面前表現的機會,不是誰都有的,想要當心腹,自然需要考驗。
隻要這次的事情辦漂亮,以後就不愁主子記不住,即使這次不行,還有下次,隻要活着,總有一天能夠達成所願。
就算沒有活下去,未來也一定有人重新站出來,總有一天,他們努力也會重新站起來。
隻要勇氣不滅,總能赢。
“奴領命,謝主子看重。”女奴沒有一絲恐懼,認認真真給淩黛磕了三個頭,就像臨死之前的道别儀式。
悲壯的氣氛還沒有維持多久,幾乎在女奴剛站起來,淩黛開口的瞬間,她又重新跪了回去。
淩黛神色淡淡,坐在夏侯甲下手,慢條斯理呷了一口茶,“你叫什麼名字?”
“奴沒有名字。”
女奴滿臉激動,雙膝接觸地面,砰的一聲,聽得所有人眉頭緊皺,跪的這麼用力,腿還要不要了。
“以後叫任曦。”淩黛淡淡一句話,給衆人心底留下驚濤駭浪,她才不管自己的所作所為會給他們産生多大的沖擊。
等任曦磕的腦門都紅了,還沒結束,滿臉不耐橫了她一眼,“行了,帶一對侍衛去給她送罪奴,我等着你回來,任曦。”
“主子放心,任曦一定會将罪奴給那位送去,這些罪奴心裡心心念念旁的主子,還是主子心善。”
任曦冷酷的話一出口,被剜了眼睛的罪奴們祈求哀嚎的聲音紛紛停頓,恐懼深深從心底發散,剛要繼續求饒,任曦看到主子神色不耐,一揮手招呼旁的奴隸,“還愣着幹什麼,趕緊把她們的嘴堵上。”
這樣越俎代庖,好像她是領頭的話,衆奴隸一愣,紛紛扭頭看向淩黛。
卻發現她無動于衷,小聲和泗公在說些什麼,偶爾露出一抹笑,絲毫看不到之前的戾氣和陰霾。
大家頓時懂了,大千金默認了任曦的地位,往後她就是奴隸的領頭人。
紛紛按照她的指示,給前一秒還在趾高氣昂欺負她們的女奴嘴裡塞了一塊臭抹布。
“主子,任曦先告退。”
“去吧,路上碰到啟王順便告訴他,我陪父親吃頓飯再過去。”
還不等任曦苦着臉,哀歎自己剛有好日子,等會就會死在啟王劍下的時候,淩黛又給了她一個驚喜。
“對了,我擁有的奴隸暫時歸你管轄,記得把一心二用的全部處理掉。”
天大的餡餅砸在頭上,任曦頓時将有可能死亡的威脅扔到一旁。
這個驚喜實在是太大了,大到一定程度上,她甚至可以暫時不用擔心自己的性命,隻要把主子伺候好,就有更多的心思去規劃未來。
任曦心想,隻要有自己一個站出來,未來就有更多的奴隸勇敢站出來,即使下一秒死去,隻要把信念傳達給她們,終究是值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