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奚準鮮少真的發狠,侯宛兒不由畏懼,但她轉念又一想,母親是因她才如此,心裡不免燃起一團暖意。
一直來她被侯陽王府抱養之事,沈奚準和侯斯年從未隐瞞于她,外人風言風語,可他們一直将她視如己出。多年來将心比心,侯宛兒感激涕零,也早已在心中當他們做生身的父母了。
今日她在外受欺淩,父母親非但沒有嫌她,還要幫她出頭,飽受外人輕視的侯宛兒心中是無比喜悅的。
沈奚準看侯宛兒一會兒哭,一會兒又笑,隻當她是為安撫自己,憐愛的摸了摸她的腦袋,“傻孩子,回去好好睡一覺,養好精神,明天起來随母親一起參加慶功宴去。”
作為此次秋狝的尾聲,慶功宴時漢帝會對有功者行封賞,場面必然極其熱鬧,如若誰貿然缺席,不僅對天子不敬,也必會落人口舌。沈奚準雖從秋狝中途受傷,又有漢帝曾口谕她靜養的擋箭牌,但這種場合,沈奚準不想太過拿喬。
如此,也能趁此機會,會一會蘇粵安。
次日卯時天還未亮個通透,外頭就已熱鬧起來了,内監們忙于慶宴布置,雖有意放輕,可也難免腳步紛紛雜雜。
沈奚準昨夜裡睡得早,被吵醒後也沒什麼心思睡下去,索性起了身。侯斯年看衣桁上多出來的華服,說道:“你腳傷未愈,大可在此休養,不必再去勞累。”
沈奚準搖了搖頭,“悶了許久,我想出去看看,聽人說這次辦的極為熱鬧,若不去就可惜了。”
侯斯年寵溺的笑笑,親自從拟冬手中取下帕子伺候她洗臉,多天來不見太陽,沈奚準皮膚更白得令人咋舌,侯斯年動作輕柔,生怕一不小心将她弄壞了。
沈奚準不好拂他好意,洗漱穿衣明明往常一刻便能搞定,經他手倒細細的收拾了半個時辰有餘,等他又要着手為她梳頭,沈奚準才制止了。
拟冬和拟夏接手過來,替沈奚準挑着珠钗,“娘娘您看這對簪子如何……”
等兩人在帳中簡單用完早膳,這才動身去看台慶宴,沈奚準因是傷腳,侯陽王府就全都走了慢些,磨磨蹭蹭,直到到了才知他們來的着實不早,不僅滿朝文武大臣來了九成,連漢帝劉寡也早早坐在禦座了。
可場面雖盛大,劉寡卻是似有些随意,左皇後右夫人,沈奚準知他倘若真是在極重要場合,斷不會風流到同身側夫人有說有笑。如此,沈奚準也放松下來,同侯斯年相攜朝劉寡參拜一禮。
“免了。”劉寡在她拜前突然出聲制止,而後他視線掃過侯斯年,又慢慢落在沈奚準臉上,“侯陽王妃傷勢如何了?”
“回陛下,妾身已無大礙。”
劉寡拉長聲音哦了一聲,明顯是不信的,但也沒拆穿,隻對大内監張玉道:“朕記得前幾個月西域進貢了些藥材,待回去後,你一并送到侯陽王府。”
“喏。”張玉滿臉堆笑的應下了。
侯斯年同沈奚準謝過恩,這才到席上準備落座,不過看台的台階造的極高,階階都足一尺有餘,沈奚準腿腳不便,跨台階時根本不敢用上力,萬幸有侯斯年在身側,直接抱了她上去。
他們侯陽王府原本來的晚就是衆人焦點,又一來就得了陛下封賞更讓人嫉妒,這會兒兩位主子又當衆如膠似漆,弄的在場的怨聲載道。
内眷們也全看向這邊,有妒也有羨。這次秋狝攜家帶口的官員衆多,但要說哪個寵愛夫人能到這地步,恐怕都遠不如侯陽王來的細緻。
古代女子少有人能左右自己婚姻,過門後又皆以夫為天,能得夫君相敬如賓已是不易,又哪敢奢望琴瑟調和?多數诰命朝沈奚準投來羨慕的眼神。
一娶了夫人還不滿足,又連娶幾房的官員見身旁夫人滿臉羨慕,不由諷刺道:“久聞侯陽王與王妃自幼青梅竹馬,侯陽王妃年輕時又是長安第一美人,世人都誇郎才女貌,如今二十年過去了,依舊是對令我等旁人豔羨的璧人。”
有人附和:“才子佳人,自然不虛。”
“侯陽王果然好福氣,而我等家中糟糠就是萬萬不能比的了。”幾人一陣短籲長歎,贊同聲陣陣,不知先前那位羨慕過沈奚準的夫人,已經聽的臉色煞白了。
确實羨慕也羨慕不來,不是誰都能長沈奚準那樣一張臉。
益王府席位就在侯陽王府一側,蘇粵安斷不能免了和沈奚準打照面,隻是自打一來沈奚準就沒将目光分給她一絲半縷,沈奚準像沒察覺到她,還兀自同身側的侯宛兒說着些什麼,兩人有說有笑,單看面上,全然看不出昨日裡侯宛兒被罵過一回。
往日沈奚準與她相見那是老遠就要說話的,可眼下這态度,蘇粵安也不會傻到以為侯宛兒回去沒去訴苦,看沈奚準滿不在乎的模樣,蘇粵安愈發笃定她定然怪罪了自己。
原來是當沈奚準不會參加慶宴的,沒成想竟來了,蘇粵安想和沈奚準說句什麼,可才把頭偏過去一些,她身側的女孩蓦的擋住她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