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人的身體還未完全長開,比那些壯實的家丁矮了大半個頭,所以就算再氣勢洶洶也依然顯得沒有太大威脅。
包圍圈開了個口子,一個穿着深灰短襟的中年男子走到了他們面前,似乎是個領頭人。
那人沒有搭理薛硯,隻是對依蔓笑道:“小娘子,我們早已在此恭候多時了。乖乖和我們走,也能少點苦頭。”
依蔓反握住薛硯的手,凝聚出一點水試圖讓他冷靜點,這才問道:“光天化日之下,蒼武之魂猶在,你們竟敢目無法令?”
“豈敢,”那男人笑得慈眉善目,“小娘子自願和我們走,關法令何事?”
“根據現行律令三十四條第七則補充條例,受到威脅時的自願不能算作自願。你們這樣可是要判處……”依蔓毫無懼意,擲地有聲。
“管事還和她廢話什麼?”男人背後的壯漢卻已經忍不住準備攻擊。
“哎,”不知為何管事卻頗為有耐心,擺了擺手,繼續慈眉善目道,“你這麼說咱們面子上可都不好看啊。不如我們打個商量,你自願和我們走,我們就放過你旁邊這個小哥,如何?”
依蔓感到空氣中的炎熾之力又開始沸騰,趕緊加力握緊薛硯的手,然而卻輕易地被掙開。
薛硯剛準備出其不意地對管事發起襲擊,就感到有巨大的水流劈頭蓋臉地澆來,把他渾身上下淋得濕透,而剛剛引燃的火焰自然也全部被澆熄。與他相反,身邊的依蔓卻是一點水流都沒有沾到。
這是何等的控制力!
“小子,玩這招還嫩點。”人群中一個大漢擡起的手剛剛落下。顯然,這是一個凝水法系的人。
依蔓在心裡估計着勝算,但實在看不出這些人的深淺,隻好采取緩兵之計,睜大淺藍色的眸子,柔柔弱弱地問:“你們要我去幹什麼?”
“自然是享福了,包你穿金戴銀,吃喝不愁。”
她似乎放心了些,又問:“我喜歡靈石,但是家裡買不起,可以戴那個嗎?”
管事面色稍緩:“你想要多少便能有多少。”
“哇!”依蔓努力擠出笑容,可惜沒有成功,隻好長大嘴巴,裝作驚訝的樣子。
又問了幾個無關緊要的衣食住行問題之後,她終于點了點頭:“我覺得和你們走比回家過窮日子好多了!不過能不能給我幾分鐘勸勸我哥?他好像不太高興的樣子。”
管事做了個手勢,又朝旁邊的人使了個顔色,靜待兩人把話說完。
依蔓在腦海裡理清了紛雜的思緒,看向薛硯。
比她高一點的黑發少年渾身濕透,看起來極為狼狽。他頭上幾縷不聽話的頭發還倔強地翹着,使他看起來像個鬥敗的公雞。他惱怒地瞪着面前的男人們,直到依蔓扯了扯他的衣袖才轉過頭。
“你有什麼好辦法嗎?”薛硯低聲問。
依蔓無奈道:“這些人可比你們那夥人強多了,我有什麼辦法。”
她沒有想到,不過離家兩個州的距離,居然就出現了如此之多目無法紀之人。
薛硯狠狠抿住了唇。
依蔓趕緊在他再次螳臂當車一般用火焰攻擊之前用雙手握住了他的手,說:“沒關系,我一時半會死不了,隻不過得拜托你……”
薛硯用深黑的眼睛盯着她,保證似的說:“我會救你。”
她點點頭:“好,你聽我說……”
“你腦袋裡塞的全是些沒有用的法令,而且真的太弱了,”他打斷了她,“不過幸好,你是凝水。”
“你先仔細聽我說,”依蔓說得很慢,試圖讓薛硯牢牢記住她說的話,“你去我的包裹裡找一個……”
他卻再一次打斷她:“别想了,用水盾護好自己。三——二——”
“等等,什麼?”
未等她問出口,少年已經甩開了她的手。
“一——”
依蔓來不及多想,匆忙凝起一層水做的護盾。
附近空氣中所有的炎熾之力都在瞬間被引爆。
不,不隻是空氣中的……
少年不太高也不夠壯的身體好像一塊塞滿了炎熾之力的人形熔岩,紅得近乎黑的烈焰以他為中心轟然炸開。
那是……什麼東西?
在火光中,依蔓聽到了痛苦的嚎叫聲。
凝成的水盾早已被蒸發殆盡,灼熱的烈焰朝她席卷而來。
依蔓匆忙避開一條朝她臉上襲來的火舌,右邊手臂處的衣料卻在翻滾間被灼燒殆盡。
她勉強凝出一點冷水敷在被燙到的手肘處,喘了口氣。
那個少年若有所覺般回身,忽然擡手熄滅了她周圍的火焰。
他俯下身,伸手握住她那隻裸|露在外的手腕,面無表情地把她的手貼上了他的臉頰。
恍惚中依蔓覺得那雙眸子是極鮮豔的紅。
就像傳說中地獄深處永不熄滅的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