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腳底剛落下時,就被僞裝的男人握着腳踝,猛地一拽。
猝不及防跌倒在地。
還沒反應過來,脖子已經被他扼住。男人提拎着她,将她拖去了窗邊。
腦袋瞬間懸在了窗外。
梁舒音頓時因缺氧而脹紅了臉,“你沒...喝…喝茶?”
李明德一邊陰恻恻地盯着她,一邊笑着将身上的匕首拔出。随着他一聲嘶痛的低吼,血頓時飛濺到她臉上、身上。
“既然要報仇,怎麼不調查清楚。”
汩汩鮮血從他肩側窟窿流出,因疼痛扭曲的嘴角,卻浮現陰冷的笑,“我這個人呐,從來不喝綠茶。”
“我隻是沒想到,像梁蔚那種軟弱的人,竟然會有個這麼剛烈的女兒。可惜,真是可惜。”
掐着她脖子的手猛地用力,她雙腳懸空,身體搖搖欲墜。
“殺人...是犯法的。”梁舒音從喉頭擠出的聲音顫顫巍巍。
“犯法?”
李明德像是聽到什麼笑話,“你爸死了,我還不是活得好好的?”
陰狠的臉湊近了,他嚣張嗤笑,一字一句道:“在虞海,我,就是法。”
眼前的男人似乎陷入了某種癫狂之中。
梁舒音知道,真相很快就要浮出水面了。
“真的...是你指使你學生..污蔑我爸的?”
她瘦削的脊背用力抵在窗邊,一雙手死死拽着李明德的手臂。
想要從傲慢狂妄,絲毫不把法律放在眼裡的人口中套出什麼,也許并不難。
果然,男人蔑視着她,“看在你馬上就要被我扔下去的份兒上,我就大發慈悲告訴你。”
“沒錯,就是我指使的。”
腥甜的東西湧上喉頭,她憤怒而平靜地質問他。
“為什麼?我爸一直把你當成...摯友,你為什麼...要害他。”
“因為我看他不爽,同樣的競聘,憑什麼他要退出,我要他當好人嗎?”
“他以為他是誰?”
李明德咬牙帶笑的樣子,近乎變态。
頭頂的天空濃雲密布,陰沉慘淡。
小雨夾着冷風,砸在她臉上,梁舒音一頭黑發在風中翻飛着,像懸在城市半空中的潑墨。
她睜眼望着蒼穹,一滴淚伴随着唇角的淺笑,從她臉頰緩緩滾落。
這麼多年了,爸爸,我終于替你找到真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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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舒音家樓下,林語棠從陳可可的小電驢上跳下來。
剛剛收到梁舒音的信息後,兩人連歌也沒心思唱了,扔下話筒,招呼都沒跟班長打,就偷偷溜走了。
怕路上堵車,她們直接騎着電瓶車,抄小道過來的。
這會兒,梁舒音的電話關機,兩人都緊張得渾身冒了冷汗。
來不及把車停好,陳可可将車鎖在了小區門口,正要離開,就被巡邏的治安管理員攔了下來。
“同學,你這車不能亂停。”
“阿姨,我有急事兒,要命的事兒,我等會下來停車好嗎,求求你了。” 陳可可雙手作揖。
“這哪能行。”管理員不為所動,“你要堅持停這兒,這車我隻能給你拖走了。”
陳可可咬唇,從包裡摸出梁舒音家的鑰匙,扔給林語棠。
“你先上去,我停好車就來。”
林語棠抹了把腦門上的汗,在風中急吼吼扔出一個“好”字,轉身就朝梁舒音家的樓棟狂奔過去。
把車重新停到專用車庫後,陳可可腳踩風火輪跑出來,路過小區花壇,還随手撿了塊闆磚。
大門翕開了一條縫,裡頭卻寂靜無聲。她抖着手,輕輕推門進去。
心跳幾乎快沖破耳膜,她深呼吸,正要側耳傾聽,一聲驚呼突然從書房傳來。
她拔腿沖過去,踹開了房門。
林語棠正被李明德掐着脖子,抵在牆上,一張臉憋得通紅,雙手捶打着李明德,卻像是蚍蜉撼樹。
而在李明德身後,是一隻碎掉的花盆,新鮮的褐色泥土灑了一地,和紅色的鮮血混在一起,昭示着這裡剛發生過激烈的打鬥。
瞥了眼跌坐在窗邊,像是昏迷過去的梁舒音,陳可可滿腔怒火湧上,拿着手頭的闆磚,氣勢洶洶沖了過去。
“我跟你拼了。”
“你這個禽獸,僞君子,你去死吧。”
陳可可個子小,闆磚砸過去,隻落在李明德的後背上,并沒擊中要害,反而刺激到了這個喪失理智的惡魔。
李明德吃痛地悶哼一聲,松開掐住林語棠的手,扭動了下脖子,帶着詭異的笑,朝陳可可走過來。
“又來個送死的,你們可真是姐妹情深啊。”
陳可可被吓得跌倒在地。
男人步步逼近。
她邊用力往後爬,邊威脅他,“我已經報警了,你最好别亂來。”
“我們班同學都看見音音上了你的車,她出事了,你也逃脫不了幹系。”
她爬到門口,身後的門卻被李明德猛地摔上了。
陳可可吓得渾身一抖,瑟縮成一團,閉上眼睛,嚎啕大哭了起來。
“音音,棠棠,你們快醒醒。”
“嗚嗚嗚,你這個死變态,别靠近我。”
也不知過了多久,被吓傻的陳可可才反應過來,惡魔似乎并未朝她伸出魔爪。
她緩緩睜眼,隻見梁舒音拿着把刀,刺進了他的後背。
面前的男人瞪大了眼,緩緩倒地。
她拍着胸口,重重舒了口氣,然後扒着牆,抖着腿起身,去将缺氧半昏迷的林語棠從地上扶起來。
“天啊,我們三個好厲害,竟然真的将這個魔鬼抓住了。”
“這也太熱血了吧嗚嗚~”
她喜極而泣,剛抹了把臉上的淚,就從林語棠望向她身後的恐懼眼神中,察覺到了什麼。
扭頭看去,梁舒音将刀從李明德身上拔了出來,血濺在她臉上,她也渾然不覺。
她此刻正騎坐在男人身上,面無表情地舉起了握住那把刀的手。
“音音,你...”
陳可可的驚呼聲尚未落下,又一刀,刺進了李明德心髒的上方。
陳可可被吓懵了,林語棠率先反應過來,踉跄着爬過去,握着她手腕,拼命阻止着失去了意識卻力大無窮的梁舒音。
“音音,你快放下刀,你這樣他會死的。”
然而,她卻像是陷入了魔怔,握着刀的手,越來越用力。
眼前的世界變得模糊黯淡,梁舒音仿佛墜入了一個黑暗的空間。
在這裡,權力不再定義規則,她手持利刃,終于可以懲治黑暗。
耳邊浮現了爸爸溫和的聲音。
“音音,開飯了,爸爸做了你最愛吃的小混沌,不過啊你得先把這些蔬菜給吃了。”
“音音,你要知道,人在這世上,都是一個人來,一個人走的。”
“爸爸以後不能再護着你了,但爸爸知道,你一直是個勇敢堅強的好孩子。”
她看見了爸爸的影子,她想去追他,可那影子卻忽然消失不見了。
劇烈的頭痛襲來,她渾身都顫抖了起來。
隻有握着利刃的手,提醒她,隻要她再用力些,就能給爸爸報仇了。
于是手一點點往下。
身下奄奄一息的男人發出痛苦的哀求。
似乎,還有其他人的聲音。
“醒醒。”
“梁舒音,醒醒。”
“音音...放手,你給我放手。”
熟悉的松木香味靠近,肩膀被人握着,猛烈搖晃着。
身體忽然墜落,她跌入了一個溫暖寬厚的懷抱。
回過神來,梁舒音大口喘着氣,看向手中沾滿紅色的武器,意識到自己剛才陷入了噩夢的漩渦中。
然而,即便此刻清醒了,仇恨帶來的喪失理智的偏執,仍然無法放下。
她仰頭看向身旁的男人,“陸...祁溟。”
“你也要阻止我嗎?”
她半靠在他懷裡,虛弱得像是還剩下最後一口氣,一張白臉滿是鮮紅,黑發被汗水濡濕,淩亂地貼在她額頭上。
然而,如此柔弱的人,望着他的目光卻是無比的堅定,無比的倔強。
“你要他死?”
陸祁溟壓低聲音,眉目異常嚴肅。
“他害死了我爸,我要他...”
她眼裡空茫一片,唇間的一字一句,卻是笃定的平靜,“要他償命。”
“好,梁舒音——”
男人在耳邊的回答讓她意外,她下意識扭頭看他,懷疑自己聽錯了。
陸祁溟卻彎了唇,笑看着她,伸手握住她手中的匕|首,眼尾泛着一絲她從未見過的紅。
“刀,我來替你拿。”
他半跪在地上,将她緊緊摟在懷裡,親了親她額頭,語氣溫柔到了極緻。
“沾血的事,我來替你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