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隻有氣場同樣強大的梁舒音才能跟他抗衡,毫不畏懼地跟他對視。
“不是啊,我們是漢語言文學專業的。”她回他。
“什麼?”秦授懷疑自己聽錯了。
陳可可被他這句反問冒犯了,把奶茶往桌上一杵,“中文系,沒聽過嗎?”
秦授來了興趣,“你們是學文學的?”
“怎麼,不像嗎?”陳可可朝他翻了個白眼兒。
“像,怎麼不像呢,您這一看就是才女。”
秦授賠笑道:“隻是沒想到你朋友這麼酷的人,也是搞文學的。”
陳可可嘟囔了聲,“刻闆印象。”
這話怎麼有點耳熟?
今天真是邪門了,他竟然被眼前這兩位相互之間并不熟悉的人,罵了同一句話。
關鍵是,他們罵他,還是為了同一個人。
一個什麼都不知情的,叫梁舒音的姑娘。
秦授輕笑一聲,也不生氣,從兜裡摸出一張名片給她。
“陸老闆的地盤,我負責管理,空了過來玩,給你們打五折。”
“競速卡丁車俱樂部...行啊。”
陳可可目光下移,瞧見名片右下角的名字,沒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秦授?”
這名字是秦授曾祖父起的,老一輩嚴肅正經,沒那種龌龊的思想。
他頂着這個别具風格的名字,打小被嘲笑,早免疫了。
意識到不禮貌,陳可可止了笑,“授人以漁,挺好的。”
秦授瞥她一眼,“中文系的,就是會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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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舒音在這頭認真做咖啡,全然不知,某些私人信息已經被好閨蜜給賣了。
做完兩杯美式,她将東西放進托盤,陳可可就噔噔蹬跑過來,一臉興奮。
“音音,對面那個酒吧是陸祁溟開的哎,還有這個——”
她摸了張名片出來,拍在點單台上。
“這個俱樂部也是車神開的,咱們改天空了去玩玩呗。”
梁舒音擡頭看了眼。
坦白說,不管空不空,她都不想去這個地方。
然而,她還沒開口,跟陸祁溟同行的男人已經在門口叫陳可可了。
“音音,外面有樂隊在路演,我跟那個秦授出去看看。”
“好。”
陳可可離開後,她猶豫了下,用碟子盛了兩塊合作的甜品店剛送來的小蛋糕,放進托盤裡。
她端着東西,朝店内唯一的客人走過去。
“您好,您的咖啡。”
她将東西放在陸祁溟面前。
男人正在手機上敲字,聽到聲音,撩起眼皮,正要說謝謝,眼風掃到托盤裡的東西。
視線頓住。
“甜品是我送的。”
察覺到他的疑惑,梁舒音解釋說,“感謝你那晚在酒吧替我解圍。”
他當然知道,她這是在還那筆人情債。
還真是一點都不願意欠别人的,或者說,隻是單純不願意欠他的。
沒說這甜品是要,還是不要。
陸祁溟将手機反扣在桌上,微挑眼尾,仰頭望着面前的女孩。
“為什麼去酒吧?”
“找人。”
跟他想的差不多。
陸祁溟點點頭,又認真地開口:“這位同學,我想給你個建議。”
“什麼?”
“下次别那麼沖動。”
她知道他說的是什麼。
讓她别動不動就朝人潑酒。
他這個建議,其實很合理。
那晚回去後她也反思過,如果不是他突然出現,她也許沒那麼容易脫身。
然而,她盯着提建議的男人,隻不冷不淡說了兩個字。
“謝謝。”
沒有一句多餘的話,她轉身回了操作台。
陸祁溟偏頭看了眼窗外,唇邊溢出一聲淡笑。
剛才那表情,哪裡像是接受别人建議的樣子。
他端起咖啡杯,喝了口,目光追随着她的背影。
直到,她徹底被操作台旁的那盆天堂鳥擋住。
大概是因為今天園區有活動,生意比往常好了些。
陸續來了幾個客人,梁舒音一刻不閑地點單、做咖啡、打包。
等忙完了,擡眼看去,窗邊那位客人已經起了身,像是要離開了。
手機響起。
“喂,學姐。”
她接起電話時,無意識地看向那道離開的黑色身影。
男人推門出去後,似乎又朝她這裡看了過來。
她卻在他回頭的瞬間,低了頭,邊講電話,邊去操作台上打單子。
天驟然陰下,是暴雨來臨的征兆。
學姐專門打了這通電話,讓她今晚早點關店回去。
但現在還不到六點,想着雨一時半會降不下來,梁舒音沒急着關門。
這一耽擱,不到半小時,濃雲密布,狂風亂作,傾盆大雨劈頭蓋臉砸了下來。
她收了外擺區的桌椅,陳可可從外面回來了,摸出手機,在一旁負責打車。
也不知道出了什麼狀況,隻聽她在門口對着電話大嚷。
“師傅你繞哪兒去了?”
“行,我取消。”
“怎麼了?”把桌椅放回儲物間後,梁舒音過去問她。
“師傅跑園區後門去了,說繞過來太麻煩了,讓我另外打車。”
陳可可捂着胃,臉色有點難看。
“你又胃疼了?”
梁舒音趕緊去給她倒了杯熱水。
“沒事兒,可能剛才冰水喝多了,又淋了點雨,回去吃點藥就好了。”
陳可可接過紙杯,“你趕緊收拾,我再試試。”
然而,等她收拾妥當,拿出鑰匙準備鎖門了,陳可可那頭還沒打到車。
這時,對面那間店的店門被推開了。
陸祁溟和秦授邊說着什麼,邊從店裡出來,躬身鑽進了路邊那輛suv裡。
關門時,像是注意到她們這邊的情況,掉轉了車頭,開到了咖啡店門口。
“要走嗎?順路送你們。”
雨聲太大,秦授降下副駕駛的車窗,朝咖啡店門口大聲喊了句。
天降救兵,陳可可忙不疊點頭,應下後,又想起什麼,轉頭看向梁舒音。
雨聲嘩嘩,砸在地面,起了層白霧。
呼吸中盡是塵土嗆人的熱氣。
透過雨簾,梁舒音朝車内看去,視線越過副駕的人,不偏不倚,和陸祁溟的目光撞在一起。
他一手搭在方向盤上,懶懶掀了眼皮,不經意和她對視上,不躲不閃。
如同那日在賽場上一樣。
幾秒後,梁舒音收回視線,點了頭,“走吧。”
再耽擱下去,陳可可的胃痛隻會越來越嚴重。
陳可可和秦授都住得近,很快便陸續下了車,車上就還剩下後排的梁舒音。
一時安靜了下來。
兩人不熟,她也不是沒話找話的人,于是拿出耳機,邊聽歌,邊盯着窗外霓虹雨霧交織的風景。
雨天堵車,他們像沙丁魚罐頭,被困在車流裡,走走停停,緩慢前行。
就這樣一路無話地行走在濕漉漉的夜色中。
偶爾,兩人的視線會不經意地在後視鏡裡交彙。
粘上後,又迅速撤離。
窗外濕哒哒的,車内卻莫名生出些粘稠的燥悶。
雨水拍打在車窗上,蜿蜒出細小的水柱。
梁舒音正盯着窗玻璃上的雨滴走神,前排的男人忽然開口叫她。
“梁舒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