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确定什麼?”褚暄停聽着她繞嘴的話,問道。
“陸琪相信阿姐帶去的消息與懷疑傅家叛國并不沖突。”傅錦時低聲道:“我曾經把這二者牽扯在一起是錯的,我太過想當然。”
她想當然的認為若是阿姐給陸琪傳的消息,要他去支援永州,那麼陸琪一定不會懷疑傅家叛國,畢竟傅家若是叛國又為何會讓阿姐去求援,再加上阿姐與陸琪有舊,她便感情用事的以為陸琪也會如此認為。
然而不是的,帶兵打仗的将領若是感情用事,那便是拿底下士兵的命開玩笑,與殺人無異。
所以,陸琪根據已經查到的“證據”懷疑傅家叛國是天經地義的。
褚暄停意味不明道:“許是有人冒充你阿姐也未可知。”
“旁人會認錯阿姐,陸琪不會。”
“看來傳言是真的,陸家二公子心悅傅家二小姐。”褚暄停笑了一聲,“不過孤還聽說,傅家二小姐心有所屬。”
傅錦時有些意外褚暄停竟會關注這種消息,“看不出來,殿下這樣關注這些事情。”
褚暄停從容道:“任何消息都有它的價值。”
傅錦時癱着臉看他一本正經的找借口,明明就是自己喜歡聽這種閑言碎語。
褚暄停見狀笑了起來,“你還是這樣看起來順眼。伏低做小可真是難為你了。”他說着放松了身子慵懶地靠在榻上,“你可要記住,你如今雖叫十四,卻不是十四。你是傅四。”
傅錦時垂下眼,“我隻是不想因為我而辱了傅家。”
她如今是奴籍,京城中許多世家子弟都會因為“傅家叛國”一事極近折辱她,她用十四的身份面對他們,對她來說他們侮辱的隻有她自己,可若是傅四,那便是傅家,包括對褚暄停的伏低做小,那是十四要做的而非傅四。
她可以接受所有人對她的冷言嘲諷,也可以接受任何人對她的辱罵,卻不接受旁人對傅家的半點折辱。
“從你咬牙活下來的那一刻,便沒有辱了傅家門楣。”褚暄停目不轉睛的瞧着她,眼底帶着些說不清的東西,“孤還是看你有棱有角的樣子順眼。”
他見識過小時候的傅錦時,知道那個小姑娘又多驕傲,如今這般刻意藏起棱角伏低做小的樣子他每每看着都不舒服。
傅大将軍一生護衛大瞿,他的孩子卻被大瞿這樣磋磨,實屬不該。
更何況,傅錦時在永州救過許多百姓與戰士,若算功勞,她不輸她父兄,卻落得這樣下場。
褚暄停有時在想,大瞿連自己的将士們都護不住,談何強盛。
既然打開天窗說亮話了,傅錦時便将自己的疑惑也問了出來,“你曾對我說,若是将來查出傅家叛國,即便我從诏獄十八道酷刑中活下來也不會放過我,可你今日的意思卻是從一開始就相信傅家,那當初為何那樣說?”
褚暄停淺笑道:“那個啊,不過是當日見你滿心戒備,便想說些義正言辭的話哄你放下戒備。不過你也不賴,當日信了想來也是哄我的。”
傅錦時沒有否認,她當日乍一聽确實是有些被打動了,可轉念一想,褚暄停許是真有些正氣在身上,可更多的恐怕還是亦正亦邪,他做事不拘規矩,人又怎麼可是是個規矩的,比起他的義正言辭,她更相信當日的殺意是真的,所以她不過是順着褚暄停想要的反應給了他一個回應而已。
“你的信任可真是難得啊。”褚暄停輕啧,“孤費了這麼大勁,做了這麼多才終于讓你親口說出你阿姐當日并未死在留雲灘,交付了信任。”
“你早就知道?”傅錦時愕然。
“傅别雲能查到的最初的蹤迹是在留雲城,說明當日留雲灘一戰中并沒有她。”褚暄停淡淡道:“你父兄每次出城迎敵都是一人帶一萬鷹衛,那日卻反常地三人隻帶了一萬鷹衛去追殘兵,說明另有計劃。傅别雲應當被留做了後手,然而出了岔子,你父兄與後來趕去的九萬大軍全軍覆沒。”
“不過孤覺得傅别雲能以女子之身到達将軍之位定然也不是個簡單的。”褚暄停頓了頓繼續道:“她可能察覺到了異樣想要帶兵去救他們,卻不想先被人盯上了,三萬鷹衛暫時動不了,由此便被困在了,她隻能自己出城去尋援軍,路上應當有人截殺。”
“這些不難猜。”褚暄停道。
“我應該早些和你開誠布公的。”傅錦時注視着褚暄停,眼底帶着毫不掩飾的審視,頗有些以下犯上的意味,“有身份,有實力,有腦子,是個絕佳的盟友——”
褚暄停注意到傅錦時的表情,心中不爽,他撚了撚手指,冷笑出聲,“還有呢?”
“真要我說?”傅錦時徹底露出了原本面目,她本是個惡劣的性子,後來不過是覺得行醫救人溫婉一些會更容易讓百姓和将士們接受,才慢慢養出來沉靜的性子,遭遇此番變故後,心中仇恨堆積,戾氣纏身,然而卻還要伏低做小,便學會了隐藏和演戲。
褚暄停目光冷然地望着她,傅錦時輕輕笑了一聲,慢條斯理地補上了後半句——
“同這些比起來,情緒不穩定也不是什麼大事。”
褚暄停從鼻腔間哼出一聲,“廣陵就在祁州慶城,孤本想給她傳個信,讓她轉道瀚城,查查傅别雲的消息,如今看來——”
傅錦時聞言猛地怔住,她二話不說,徑直繞過屏風去前頭拿了筆與紙,“謝殿下。”
她雖确信阿姐此番去了瀚城,陸琪絕不會讓她出意外,卻還是有些在意唐明珂說的那些打聽來的消息,身死絕無可能,可若是再次失蹤……
什麼情況會在陸琪固若金湯的瀚城失蹤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