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錦時站在一旁垂頭聽着,她面上并無異色,手卻緊緊攥住了托盤邊緣。
她想到了失蹤的阿姐。
褚暄停觑了她一眼,“你有何看法?”
傅錦時聞言擡頭看他,她沒想到褚暄停會當着刑部之人的面直接問她,畢竟按規矩她如今與傅家沒有半點關系,傅家的案子更不該有她參與。
葉雲與唐鳴珂絲毫不驚訝太子的做法,畢竟太子從來不是守規矩的人,他們倆齊齊看向傅錦時。
褚暄停耐心地等她答話。
傅錦時問葉雲,“可能查到那人身上有何印記?”
“有一位診治的大夫說那女子小臂内側有一道長疤。”葉雲說:“約有一寸,呈弧形,上頭紋了一片竹葉。”
傅錦時猛的攥緊拳頭,褚暄停瞧着她的反應,心裡有了底,“認識她?”
傅錦時沒有立刻回答他,而是問他,“你有派人尋過我父兄的屍身嗎?”
她問完這句話緊緊注視着褚暄停,她跟陸家說過父兄戰死留雲灘,跟北鎮撫司也說過,可他們認定了父兄逃去了天楚,她到如今也不明白為什麼,所以每一次審問她都以“父兄戰死”或者“他們死在留雲灘”模糊帶過,她從來沒有跟旁人提過阿姐失蹤一事。
她笃定阿姐不會背叛大瞿,但其他人不會。
就如今他們一口咬定她父兄去了天楚的形勢,一旦她告訴旁人,當日在留雲灘她并未見過阿姐的屍身,便是相當于有了她親口承認的失蹤,那便真的坐實了傅家叛國。
褚暄停沉眼望着傅錦時,她有一雙漂亮的杏眼和柳葉細眉,若是放在以前笑起來定然溫婉又大氣,可如今她眼神冷漠,這樣目不轉睛的望着人時,冷厲又帶有極強的壓迫感,甚至眉骨上的疤痕給她平添了絲戾氣。
唐明珂清了清嗓子,“得到消息後便去了。”
他躲他爹和褚暄停那些天,可不是隻躲他爹和褚暄停了。
留雲灘大敗傳來京城前褚暄停便先一步得了消息,當日兩人就演了一場戲——
京城中無人不知太子殿下極其喜愛他府中養的那幾條錦鯉,畢竟沒誰家的魚全部死于撐死,但也僅限于太子殿下自己把魚喂死,旁人半點動不得。
他那日打翻魚食撐死太子殿下一湖的錦鯉不過是做給旁人看的,為的便是讓旁人知道他得罪了太子,不得已出去躲些日子,這樣他隐藏行蹤,在京城銷聲匿迹些日子才不會惹人懷疑,正好前頭還趕上老頭子逼婚,就更合理了。
而在他消失的那些日子裡,他早就悄悄地去了永州調查此事。
京城這邊則是有太子殿下繼續按計劃行事,他表面上讓人去查唐明珂的行蹤并讓人透露給逼婚的老侯爺,引老侯爺派人去找,實則那些所謂的唐明珂的痕迹都是他派人制造的。
後來他在橋上與褚暄停那段對話,也不過是把戲演完罷了。
“但我合理懷疑,你是有真情實感在的。”唐明珂審視着褚暄停,“你絕對對那幾條被撐死的錦鯉耿耿于懷,後頭我回來,你還将我的真實行蹤透給了老頭子,把我愣是逼得躲去鳥不拉屎的地方。”
“半真半假才更真實而已。”褚暄停揚眉,“而且孤對于欺騙老侯爺一事甚是愧疚,隻能在旁的事情上彌補些許。”
唐明珂咬牙切齒地微笑,“你行,你拿我做人情。”
褚暄停輕輕一笑,“同傅四說說你當時查到的。”
“錦衣衛。”唐明珂收了情緒,“我在留雲灘找到了一小塊繡春刀的刀身碎片。”
錦衣衛的繡春刀都是兵器所鍛造,兵器所出來的兵器在劍身會刻有一個方形缺一角的印記,民間無人敢仿,而之所以能認出是繡春刀的碎片是因為繡春刀的刀身一半平滑有紋理,一半粗糙帶顆粒感,兵器所鍛造的兵器,隻有繡春刀是此種樣式。
想來錦衣衛曾經在留雲灘與人動過手。
“而據我所知,秦頌錫在留雲灘大敗一事後曾接了嘉州的任務離開過京城。”唐明珂補充道:“若我沒記錯的話,留雲灘就在永州留雲城與嘉州鈞城之間。”
葉雲在他說完後道:“太子殿下接手傅家一案後,曾命我去将軍府搜過,我去時将軍府已然被翻得底朝天,後來查看卷宗才知道,錦衣衛曾去搜查過,是在你押送回京之前,應司印以搜查證據為由請的陛下之令。”
“但我與唐世子對過消息後發現錦衣衛應當在請命之前便已搜查過了。”葉雲解釋道:“唐世子在裡頭發現了打鬥的痕迹,還有帶血的衣裳碎片,然而當時唐世子什麼都沒有動,可我去時卻已然沒了任何痕迹,說明後來有人來清理過,而目前能找的去過的隻有錦衣衛。”
傅錦時聽着唐明珂與葉雲的話,隻覺得喉間幹澀無比,她成日想着報仇,想着為将軍府洗清冤屈,可到頭來,目前為止卻隻拿到了褚晝津給的紙條,那還是褚晝津想要離間她與褚暄停放出的誘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