濕淋淋的大魚還活着,在陳君遷掌心扭來扭去。沈京墨向後撤了半步,不敢去碰。
一旁的幾個嬸嬸瞧見了,紛紛揶揄起他們兩個。
“都成親好幾天了,怎麼還這麼客客氣氣的?”
“你們懂什麼,人家上京的大小姐就是這樣教的,這叫知書達理!”
“哎喲,龍王都讓小陳大人撈上來了,說明人家夫妻倆感情好着呢!這是讓你們看着不好意思了!快别看别看了,打了那麼多魚,趕緊回家收拾去吧!小陳大人,我給你留兩條大的,記得上家取去啊!”
“好嘞,謝謝林嬸兒!”陳君遷高聲謝過,又看回沈京墨,手裡的龍王拱了拱,“摸一下腦袋上的紅斑,今年有好運。”
沈京墨遲疑了一下:“……真的?”
陳君遷狠狠點頭,張大了眼睛,眼神點了點龍王:“别怕,摸吧,我抓着呢。”
沈京墨擡起手來,在空中躊躇了片刻。
她不大相信這說法,但她如今,的确需要些好運氣。
深吸一口氣,她把手指輕輕放在了龍王額頭上那塊凹凸不平的紅色斑點上,隻觸碰了一下,就飛快地縮了回去。
濕濕的,滑滑的,觸感有點奇怪。
陳君遷被她的小心謹慎逗笑了。
他向同村人借了個水桶,打了半桶水,把龍王放了進去,一手提上水桶,另一隻手給沈京墨遞了過去。
“回家吧。等下我去林嬸家拿魚,中午給你做清蒸黑魚。”
沈京墨垂眼看着他遞過來的手,有些猶豫。這條路不算難走,她自己走也沒關系。
但轉念一想,他們已經說好,要在外人面前演好一對恩愛夫妻。
她向其他幾對已經往回走的小夫妻看去。
人人都牽着手,更有甚者,妻子都騎到了丈夫肩上,笑着鬧着往村裡跑。
原來葡萄村的夫妻都是這樣相處的。
沈京墨微微紅着臉,手攥成拳,虛虛搭在了陳君遷掌心。
他大手一合,将她的拳頭包裹起來,牽着她跟在人群後面,慢慢往家裡走去。
他還赤着身,衣裳搭在沈京墨臂彎。許是天熱,身上又濕着,剛剛下過水的男人都沒有把衣服穿回去。
沈京墨走在人群最後,實在不知眼睛該往哪兒放,怎麼每個方向都有打赤膊的男人。
她隻好低頭盯着自己的腳尖。
這下總沒有不穿衣裳的男人了吧!
可她剛垂下頭去沒一會兒,就感覺到陳君遷輕輕拽了拽她的手。
沈京墨擡頭,見他一揚下巴指着一個方向,她也看了過去。
那是一對小夫妻,和他們一樣牽着手。
她不解地看他。
陳君遷彎腰附在她耳畔,壓低聲音道:“看手。”
沈京墨又看了過去,這才發現,小夫妻牽着的手是四指并握勾在一起的。
她一下子紅了臉,慢慢把拳頭松開一些,陳君遷的手指便順勢鑽了進來,攥住了她的手指。
走了沒幾步,他又點了點她的手心,指着另一對小夫妻給她瞧。
沈京墨看了過去。
十指相扣。
她慌忙把頭搖成了撥浪鼓。
*
從飲馬河到陳家小院,兩人走了快兩刻鐘。
陳君遷到家的第一件事,便是把龍王倒進一個婚宴那日喝空了的大酒壇裡,又從廚房裡拿了半個硬邦邦的菜饽饽,碾碎了丢進水裡喂魚。
一邊喂,一邊心裡默默祈禱。
“金龍王,金龍王,夫妻感情好,龍王懷裡跑。你要是靈驗就每天都有菜饽饽吃,要是不靈,我就有魚吃。”
喂完了魚,他才回屋去拿巾子擦身。
陳大和陳川柏還沒回家,陳君遷在西屋裡擦過身,打算知會沈京墨一聲就去林嬸家拿魚。
他走進東屋,沈京墨已經把他的衣裳疊好放在桌上了,見他進來,便取了交給他。
“我去取魚。我們這兒的黑魚肉嫩,待會兒從我爹地裡偷兩顆蔥,加上醋蒸了,你多吃點兒,别都讓那臭小子吃了。”
他一邊說,一邊伸手去抓撓後背。
沈京墨應了聲好,見他難受,便問他怎麼了。
陳君遷使勁撓了兩下,一臉懊惱:“這兩天讓蚊子叮了幾口,沒事兒。”
這個季節正是蚊子多的時候,但屋裡點了驅蚊的草,沈京墨很少出門,還一次都沒被咬過。
她突然想起來柳翠儀說陳君遷這些日子都住在家裡的事,但西屋是陳大和陳川柏的,東屋是她的,他能住哪去?
八成是睡在了外面,才讓蚊子咬成這樣。
沈京墨拿着他衣裳的手指攥得緊緊的,猶豫片刻,還是提議道:
“大人日後還是宿在我房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