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過天是陳君遷的休沐日。
沈京墨是被一陣叮叮咣咣的聲音吵醒的。
睜開眼,陽光已經透過窗縫照了進來。沈京墨豎着耳朵又聽了一會兒,依然沒聽出那是什麼動靜,便起了身,飛快地梳妝好後,出門去瞧。
今天是個難得的大晴天,沈京墨一打開房門,就被明媚的陽光晃了眼。
她适應了一會兒光線,才看見院子裡堆了一堆石塊和砂漿。昨天還滿是雞糞的地面,如今已經煥然一新,用砂礫打了底,上面澆了一層白灰砂漿,幹燥後幹淨得像是洗過了一樣。
她一愣,又聽到那叮叮咣咣的聲音在頭頂響了起來。
沈京墨走到院子裡,擡頭往房頂上看去。
“哥,裝不下了,再來個籃子!”
少年高亢的聲音剛落,屋沿上就出現了一個精壯的身影。
陳君遷赤着上身,膚色比臉稍白些,是淺淺的健康的小麥色,肌肉線條流暢健美,身子一動,肌肉便随之繃緊,像頭充滿了力量的猛獸,緊實的肉/體之下是用不完的精力。
他身上覆着一層晶瑩的汗,日光一晃,肌肉的線條更加顯眼。
男人健碩的身體、起伏的胸膛,一瞬間落入沈京墨眼中。她從未見過男子赤膊,臉蛋瞬間漲得通紅,驚慌失措地移開視線,張開櫻唇短促地呼吸着,一雙圓潤的杏眸飛快地眨動。
他、他怎麼在外面不穿衣服啊!
沈京墨的心髒砰砰亂跳,她手撫着胸口,隻覺口幹舌燥。
明明該害羞的是他,怎麼感到窘迫的反而是她呢?
慌張過後,沈京墨決定當做沒看見,低頭就要回屋。
屋沿上,陳君遷也瞧見了沈京墨,笑着抹了把汗,朝喊了她一聲:“你醒了?早飯在廚房!”
被他抓住,沈京墨步子一僵,也不好再裝看不見,頓了一會兒,轉身往廚房走去。
聽見沈京墨起了,陳川柏也從屋頂上露出臉來和她打招呼。
沈京墨禮貌地擡頭應他,卻發現這小子和他哥一樣沒穿衣裳,羞得她又趕忙把臉地下,埋頭往前走。
陳川柏不明白她這是怎麼了,正想問,後腦勺就結結實實挨了陳君遷一巴掌。
“回去收你的藥材去,誰讓你過來的?”
陳川柏哼了一聲,回去繼續幹活。
沈京墨走了兩步,才發現廚房門外堆了一地石塊砂漿。
她停了下來,猶豫還要不要進去。那砂漿是濕的,容易蹭得哪裡都是。
陳君遷在屋頂上看見她沒動,也猜到了原因,隻怪自己粗枝大葉,忘了把早飯端出來。他這麼想着,就準備下去。
“哥,我籃子呢?快點兒。”陳川柏在身後催促。
“沒看我還沒下去呢嗎?臭小子。”
他站起來往梯子前走。
沈京墨猶豫了片刻,還是決定這個早飯不吃也罷。
她轉過身往回走了兩步,發現陳君遷在屋頂上盯着她看。
沈京墨臉上的溫度還沒下去,被他這麼盯着,恨不得長雙翅膀飛回屋裡去。
他盯着她走近,突然開口:“把籃子遞給我。”
沈京墨聞聲仰頭,确定陳君遷是在和自己說話後,順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見梯子後面兩個摞在一起的竹籃。
她拿起籃子,擡手遞向陳君遷。
“太高了夠不到,”陳君遷指了下梯子,“會上梯子麼?”
沈京墨在沈府時,有一間很高很大的藏書室,踩着小梯子上去找書這事她六歲就會了。
她看了眼旁邊的梯子,将竹籃挎在臂彎,一手提着裙擺,小心翼翼地爬了半架梯子,穩穩握住梯子一側後,再次把竹籃遞給他。
陳君遷朝她露齒一笑,接過籃子丢給身後的陳川柏,又立馬看回沈京墨:“你回屋等着,我去給你端早飯來。”
“大……”沈京墨想叫“大人”,但一開口又想起他昨天要她别叫大人,卻沒說該如何稱呼他,想了想,便幹脆略去了稱呼這個步驟,小聲道,“不用麻煩,我不太餓。”
“不麻煩,收點藥材而已,川柏一個人就夠了。”
身後的陳川柏扁了扁嘴。
陳君遷拿起一條巾子火速擦了擦身上的汗,這就往下爬。見陳君遷非要下來,沈京墨隻好先往下退。
離地面還有四五級階梯時,她腳下突然傳來幾聲撕心裂肺的雞叫,像是被人踩了脖子似的。
她什麼都沒踩到啊!
沈京墨忙吓得停住腳步,趴在梯子上往後一看,一隻毛色金紅的雞威風凜凜地站在梯子底下,正仰着脖子沖她一聲聲地“咯咯”叫。
它翅膀上有一撮羽毛很淩亂,細看似乎還少了好幾根,有兩根折斷的羽毛橫插/在其他羽毛中間,看上去十分可憐。
它一邊叫着,一邊撲棱着翅膀蹦起三尺高,朝沈京墨撲來,那架勢,活像來尋仇的。
差點被它叨着鞋底,沈京墨趕緊又向上爬了兩級,急得不敢下去。
她幼時養過兔子、養過小狗,可卻從未養過雞,不知道雞尖利的叫起來動靜這麼大、這麼吓人。
陳君遷此時已經爬下來七八級階梯,見沈京墨不下反上,他也停下來探頭往下看。
“你怕雞?”他問她。
沈京墨仰頭看他,臉色都有些發白,小幅度迅速地點了點頭,眼神中寫滿了惶恐和不知所措。
陳君遷昨晚聽陳川柏說了昨天早上的事,安慰她道:“二紅是有點兒小心眼兒,你得比它還兇,不然讓它叨上一口,以後見了你都會撲上來。這玩意兒欺軟怕硬,跟人似的。”
說是這麼說,沈京墨低頭看了一眼這隻雄赳赳氣昂昂的名叫“二紅”的雞,試着往下挪了一步,它就竄上來接着咬。
她腳還沒踩上下面的階梯就馬上收了回來,兩手緊抓着梯子,狠狠搖頭,說什麼也不肯下去了。
陳君遷見了,忍不住笑了。不是嘲笑,是覺得她可愛。
上京來的大小姐,養尊處優的貴人,竟被村裡養的雞吓成這樣。
“手抓住橫檔,别抓兩邊。”
沈京墨不知道這樣做是不是能把雞吓走,但還是照做了。
等她放好了手,陳君遷快步往下下了幾級,一翻身,輕巧地翻到了梯子另一面,兩手兩腳抵住梯子兩側,一眨眼就滑到了地上。
“去!”他對着二紅虛虛踢了一腳,連翅膀毛都沒碰到,二紅兩隻翅膀一捂雞頭,一溜煙跑回雞窩裡去了。
把雞轟走了,陳君遷回頭去看沈京墨。
她還趴在梯子上不敢下來。
陳君遷向她伸出手:“我抱你下來?”
沈京墨搖頭,試着自己往下爬。陳君遷就在底下張開雙臂接她。
她這次爬得很慢,小腿有些發顫,不得不放下裙擺,兩隻手都抓住梯子穩住身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