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哪來的力氣,他一個鯉魚打挺努力往徐雁行處撲去。
徐雁行注意到他的動靜,往後退了兩步。
蕭疏平靜地抹去嘴邊的血沫,探身揪住了劉和,向他腰間荷袋摸去,而後把劉和往地上一丢。
抽了系帶,他攤手把荷袋的東西倒出來,細微的叮當聲,幾件首飾相互碰撞着掉落在他手心裡。
劉和看到了脫身的希望,頂着烏青深紫的一張臉,讨好道:“殿下,殿下!這些首飾都是奴孝敬你老的,隻管拿去,若是殿下喜歡,明日奴再給你找些好上十倍的來——放奴回去吧!奴一條賤命,怎麼能髒了殿下的手?”
“鳳頭钿。”
“什麼?哦!這,都在這兒!呶,好多呢!”
劉和顧不得心疼自己的珍藏,從懷裡把能掏的都一股腦掏出來,撕了袍角,抖在中間獻媚地舉高了,冀望蕭疏能放他這一回。
“沒有,這裡沒有!我阿娘的鳳頭钿呢?”
蕭疏用眼神急急逡巡數遍,并未發現自己要找的東西,不由急躁起來。
“花钿,鳳頭的,對,對,我想起來了!”
劉和一看他又現出如之前一般忍耐焦躁的神情,不由打顫,伏在他腳下:“奴怕損了董娘娘的物件,藏在了奴睡覺時的瓷枕裡頭了,奴這便回去拿!”
他胡亂磕了兩下頭,沒見蕭疏否定,立刻就轱辘着眼睛,掙紮手腳,站起來往外跑,可惜連被擺了兩道,手抖腳軟,才剛顫着試探半起,就讓小詹一下子給推了回去。
“回去拿?放你回去,等你喊了你師父那些孝子賢孫來看看我們啊?”
小詹接了徐雁行的眼神,雖然納悶她為什麼要管這事,卻還是抱臂嘲諷看劉和。
劉和心裡叫屈,不知道今天犯了哪個太歲,心裡頭把徐雁行蕭疏咬碎了,還得跪好委屈着臉:“詹哥哥這是什麼話,這不是殿下急着要,奴才急着去拿...”
“留着你那張嘴糊弄你師父去,拿來吧你!”小詹見徐雁行并未阻止,幹脆地從他腰間绶帶上摘走印信:“阿兄,我這便着人去取。”
小詹辦事很利落,沒片刻,便托了一隻剔紅檀香盒過來,啧啧道:“阿兄,這小子屬貔貅的,好東西,嘿,多着呢!和官,你師父知道你藏着這麼些稀罕寶貝麼?瞧瞧瞧瞧,這比你師父的行頭都差不離吧。”
他開了盒,不愧是壓箱底的,燦爛寶光豁然湧出,說不盡的珠輝玉麗,輕搖一下盒子,刹那珍珠亂滾,金玉相擊。饒是如此,裡頭有一隻寶钿仍然格外出衆,引人側目。
這花钿堆塑地太過精巧,金絲絕細,來回盤繞成一隻展翅欲飛的鳳,雖然顔色已經略顯老舊黯淡,絲毫無損其絕妙的姿态,而上綴着各色異寶,羽翼折射出瑰麗妖美的色彩,動人心魄。
饒是小詹已經見過許多宮内珍藏,仍舊忍不住多看了兩眼,才呈給蕭疏:“還請殿下查點。”
他的恭敬來源于徐雁行的态度。
劉和眼睜睜看着自己花了畢生氣力的所藏,都被送到了蕭疏的手上,隻覺五髒俱焚,痛如剜心,不想蕭疏沉默俯身,隻取走了那隻金鳳钿,和一隻長壽靈芝簪。
下剩的那隻盒子,看也不看,他毫不猶豫的棄到了地上。
吧嗒,盒子斜扣在地,真珠漏到瓦礫之下,金器掉落在石階和半倒的檐柱上,猛地彈,落,彈,落,數次後凹下一角,無助地橫躺在荒草中。
劉和愣片刻,一時不知是應該欣喜還是心疼。
想不到這六癫子還有點傻氣,送上門的東西不要,竟然隻取了自家的東西。
東西也還了,這挨打也挨成這樣,總得放過他了吧。
劉和這麼想的,也是這麼說的,隻是他婢膝奴顔的樣子剛擺了一半,喉間一陣劇痛,他下意識去捂,捂出一手的血。
他睜大眼睛,赫赫作聲,手握住脖子,仆在地上不住地痙攣,抽搐。
一切不過是瞬息的事情,小詹呆立着,甚至沒有明白發生了何事。
在他們面前,徐雁行死死握住蕭疏的手臂,在他的手中,露着一隻鋒利的銅簪。
在徐雁行問劉和話時,他便默默地,默默地,将這簪子磨到最鋒利地狀态。
然後,捅向劉和咽喉!
這本該是緻命一擊,但因為徐雁行,銅簪隻是在劉和頸側劃出一道不深不淺的傷口。
流血,但無性命之憂。
蕭疏怒問:“你還是要救他?”
徐雁行目色沉沉:“殺他,殿下有何緣由?“
蕭疏轉頭,鎖住地上失魂呆滞的劉和,慢慢恨道:“他,害了我阿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