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沉的夜色下,盜賊像是夜行動物一般出動了。
他蹲在城牆外,借着身前高大的建築遮蔽自身,遠處伫立着古代法老坐像的城門前有着士兵巡邏,但是他并不在意,這些小喽啰被解決隻是分分鐘的事,但是太大的動靜将法老王招來就大事不妙了,所以,還是得謹慎,他告訴自己,這次來個夜襲,像是個盜賊一樣。
哈,可是回歸到了老本行,他愉悅地想着,擡眼再次确認着面前的人數,短短不過五十米的羊首獅身像道上一共有二十人在駐守,周圍還有侍衛來回巡邏,步伐聲充斥着整個宮門。
戒備果然是更加森嚴了,他毫不意外,但是又有何用?那些聰明絕頂的神官與法老王認為這些凡身肉胎可以對抗得了諸神賜予他的迪亞邦多,隻要他出手的話,一百個衛兵,一百塊石碑都派不上用場。
畢竟...這可是已經通過千年輪強化過的,承載着無數克雷艾爾納村的村民從地獄内發出的祈願的寶物啊...
他起身,從羊首獅身像起身,走到外面的寬敞的大道上,發出的腳步聲讓衛兵警惕道,趕緊回頭大喊,“誰?”
然而任憑他穿過他們任何一個人,筆直走向大門,也沒有誰發現他,
将他們的茫然與困惑抛到身後,他忍不住笑了起來,如今在這些衛兵眼中,眼前什麼都沒有發生,頂多是是他經過時身邊揚起一陣微風。
藉着千年輪的威力,他的精靈擁有了特殊的能力,覆蓋在蛇身體表面的鱗片,會在一瞬間同化成周圍的環境,使衛兵無法看見他。
他背後挂着一圈帶着鈎爪的繩索,來到端坐的法老神像邊,他擡頭目視着這座足有十幾米高,俯瞰面前江山的雕像,不知是雕刻的哪個朝代的哪任法老,又在此端坐了幾度春秋,而大理石的面容已有了修補的痕迹,白色的眼珠麻木而又放松,表情怡然自得,像極了他之前在沙漠鎮看到的那些大腹便便,隻知吃喝的長官。
“該你們買單啦。”他在心中一邊說,一邊揮動臂膀,将鈎爪甩上雕像的頭頂,拉直繩子,利落地蕩了上去,他的手臂強壯有力,用來在盜墓的時候推開石棺,移走巨石,在離去時可以拿走更多的财寶,而亡命之徒的盜墓品價值甚至不如物品的一半,沙漠鎮的長官深知他們這些活在黑暗之中,不被神所注視之人的卑賤,肆意壓低價格,如若不滿拖入地牢就是,無人會在意盜墓賊的死活,而那些被收購的财寶會被長官們以三倍,甚至十倍的價格轉手賣給富豪或者城中貴族或者國外商販,來者不拒。
他落到了城牆之上,将鈎鎖收了回來,視線豁然開朗,埃及王宮的布局一覽無遺,在夜色中也絲毫不失其潔白光彩的建築拔地而起,連綿不絕,錯落有緻,一直蔓延到遠方的尼羅河畔,宮牆迂回連通着不同的宮殿,每隔百米就會設立一個哨台,頂上旗幟飄揚,他調轉視線,找到了此行的目的地——與王宮接壤的神廟群中,一座被三座方尖碑圍繞其中的金字塔建築正在夜色中泛着淡淡的魔力。
石碑神殿。
微風撫弄他那頭淡紫色的頭發,他眯起眼觀察着那神殿頂端的一座方尖碑,還用圖畫記載着十六年前的場景——阿克納姆在太陽神拉的磨砺下求得千年寶物,佩戴着千年錐的法老揮着鞭子趕走了敵人,這上面應該還要再加一塊用來描述他怎麼屠殺克雷艾爾納村人民的性命取悅衆神才對,他尋思,不過,如果可以他更願意在之後親手為它刻上自己提着法老王的頭顱,踩着神官的屍骸的場景。
那樣才合适嘛,他想象着那樣的版畫,又忍不住微笑了起來。
上次他想把法老王和六神官一網打盡。一次搶走所有千年寶物,實在是太不實際了,這次他要用可靠有效的辦法,首先...幹掉一名神官。
身子再次興奮地戰栗起來,他發現剛剛在餐廳的大快朵頤還未能完全滿足内心嗜血的願望,從那該死的千年輪神官設下的圈套下他掉入了深坑,每塊骨頭幾乎都碎裂,口腔裡滿是血腥,他幾乎能感受到泥土裡食腐的蛀蟲聞到死亡的氣息而蠕動在他的皮膚上,然而拉神不憐惜他,還是有别的存在在注視着他,
“起來,”黑暗中的慈父沖他溫和地呵氣,将那混雜着死亡與腐爛的溫暖氣息吐息着,“你不能就在這裡倒下,孩子,還記得你的使命嗎?”
是的,他記起來了,記起來了媽媽臃腫的身子,記起來了爸爸将他抱在膝蓋上,記起來了叔叔喝酒罵着沙漠鎮的長官,記起來了姐姐笑着收拾柴火與雜草,為他的彈珠編一個小鳥窩,記起來了姐夫送給他的玻璃球,記起來了軍隊沖進村莊将所有人屠殺,血流到他的腳邊,親人的血溫熱,淺淺地沒過他的腳趾,被深黑的泥土吮吸....
我從未忘記,他沖着黑暗無聲地說,接着重複,我從來就沒忘記,我怎會忘記,那是我存在如今的意義,接着,他就站了起來,開始蹒跚地扶着牆壁,尋找着出路,而最後找到了那個邊陲小鎮,找到了那個餐館,用一個阿克納姆墓穴裡的金镯子換來了一桌食物,身體的饑渴被填飽了,可是心靈呢?他撫摸着胸前那塊冰涼的,正在向着他尋求魔力的千年輪,
你也餓了嗎,小家夥?他撫摸着它冰涼的挂飾,看向身邊那些正在大快朵頤不知危險來臨,抑或已經察覺到他身份正打算将他就地正法的食客....
我沒有辦法像之前的那個魔導士一樣用魔力飼養你,他對它道着歉,那麼就用靈魂吧
而現在...完全不夠,他感覺自己的微笑應該頗為猙獰,渾身都因為接下來要發生的事而興奮地燥動,左臉上的傷疤也開始發熱,他情不自禁地撓了撓,似乎要将那已經過去數年,已然結了痂的傷口抓破,讓下面沸騰的鮮血湧出...
他不費吹灰之力鑽進了神殿。
這裡彌漫着一股檀香混雜着松木,睡蓮的馥郁氣息,壁龛裡搖曳在香油中的蓮花狀燈盞燃得猛烈,将味道揮發得愈發猛烈,四周石碑層層排列往上,暖色的燭火将每一片陰影都放大,搖曳在牆上,神官就是在這裡日夜祈禱着嗎?對着一堆石頭念叨經文,嗅着這味道,實在無聊。
他有些不屑地想着,踏上了台階,
“是誰?”一聲警惕,帶着戒備的詢問。
他的回答是一聲輕笑,接着,位于中間的祭壇上一個背影轉了過來,他被灰袍包裹之下隻露出半張臉孔,一個金屬的義眼遮掩在發絲與帽檐之下,
“巴庫拉....”
他滿意地品嘗到了千年眼神官呢喃中的恐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