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秩默背完最後一遍台詞,合上台詞本,準備上台。
這是《雙生花》的最後一幕,全劇最高潮的部分。
哥哥自從單獨出了一次任務之後,就失聯了,一個多星期沒回來。
弟弟找組織找上司打聽,一無所獲,幾乎默認他已經死了。
但是他怎麼會這麼容易就死了呢。
況且,哥哥那次出任務,就是要把一份機密名單傳遞出去。出了這樣的意外,不知道名單有沒有被洩露。
幾天後,弟弟等來了哥哥。
可等弟弟看到哥哥身後跟着的那群人時,心裡蓦然一沉。
那是一幫軍統士兵。
哥哥眼裡絲毫沒有久别重逢的欣喜,也沒有劫後餘生的喜悅。他冷漠地看着弟弟,呵道:“把他帶走。他是敵方特務。”
他被出賣了。弟弟握緊拳頭。但是現在不能慌。
“一派胡言。”弟弟一拍桌子,“我給委員長提供過那麼多便利。物資、捐款,哪個不是宋家出力最多。現在倒好,你們好了傷疤忘了疼,這是要過河拆橋?”
“證據确鑿。你有什麼話留到審訊室再說吧。”哥哥意味深長道,“你有沒有想過自己會有這一天?”
不等弟弟搭話,哥哥拿出一塊玉佩在弟弟眼前晃悠。那塊玉佩,跟他們那便宜老爹臨終前給兄弟一人一塊的半圓形玉佩一模一樣。
可是,哥哥的那塊不是早已被他摔碎了嗎。
“記得這個嗎?”哥哥斂了笑意,吼道,“憑什麼那個老東西把代表宋家家主的那一塊玉佩給了你!我一直留着這個東西,為的就是忍辱負重,回來奪回我的東西。”
弟弟眼神微動。哥哥故意說錯這件事,是想傳達什麼?
他......沒有出賣自己?他在演戲?他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
“搜他的身,找到那塊玉佩!”哥哥低吼道,“我要你嘗嘗當初羞辱我的滋味。”
弟弟立刻護住自己那塊玉佩,佯裝要暴起打他:“原來你當初故意接近我、讨好我,為的竟是這樣的目的!虧我當初那麼相信你,你卧底的真是好啊,騙過了所有人。”
“我自始至終效忠軍統。”哥哥微笑道。他奪過弟弟的玉佩,心滿意足欣賞一番,然後把自己那一塊戴在弟弟脖子上,狠狠拽住繩子,居高臨下道:“好好戴着。我要你一輩子都忘不掉被我踩在腳下的感覺。”
弟弟索性陪他演戲到底。同時也在思索着,他給自己的玉佩是否隐含着什麼重要信息?
這塊玉佩,一定是他重新找人定做的。
隻能伺機仔細看看了。
一棟獨立的别墅内。
“把他押關我這裡,我會親自折磨他——我的好弟弟。”哥哥微笑看着弟弟,話确是故意說給後面的衛兵聽的。
哥哥貼在門後,确認衛兵的腳步聲減弱後,給弟弟打了個手勢——意思是,小聲點。
弟弟雙手被綁在椅子後,一挑眉,雙腿漫不經心地交疊:“滾過來,解釋清楚。”
“怎麼說話呢你這小子。誰才是哥哥啊。”哥哥嘀咕着,半蹲下來,為弟弟松綁。
弟弟居高臨下地俯視着哥哥,突然一腳給他踹翻在地。
“為什麼踹你,你心裡明白。”弟弟冷聲道,“你出賣了我,肯定也出賣了你的聯絡人。我不管你有什麼安排,為什麼不提前跟我商量?劍走偏鋒,你在拿命賭。不僅拿自己的命,還拿别人的命。”
哥哥眼神亮的驚人:“我從來不拿别人的命去賭。我的聯絡人已經被我設計假死送出去了。當時事發突然,我隻能假借出賣他,獲取軍統的信任。”
“所以,我是你獲取他們進一步信任的第二顆棋子?”弟弟不爽道。
“我會保證你安然無恙。”哥哥向他伸出手,承諾道,“謀士以身入局,你不是棋子,跟我一樣是執棋者。你想不想跟我一起下一盤棋?”
弟弟拍掉哥哥的手,低吼道:“瘋子。你這樣做,就算成功脫身,組織對你還能有多少信任?要是沒有其他人擔保,你很可能被誤會、污蔑,永遠無法洗白!”
“有你啊。”哥哥歪頭笑道,“你知道我是什麼樣的人,就行。”
弟弟沉默一陣,問:“那個名單洩露了?”
“沒有。”哥哥笑起來,“名單原件我趁亂吞進了肚子。現在,那些名字被記在一個很安全的地方。”
“藏在你的腦子裡,當然安全了。”弟弟翻了個白眼,“你最好别死。不然任務沒法交差。”
“那我告訴你。”哥哥笑吟吟就要說出一個名字,被弟弟厲聲打斷。
“閉嘴。隻有将死之人才會交接任務。帶着任務,活下去,直到完成的那天。”弟弟瞪一眼哥哥。
“遵命。”哥哥朝弟弟行了個不着調的軍禮。
“我透露了一些過期的真消息給他們,騙取了他們的信任。之後給他們的全是假消息,估計不久他們就會發現。我知道他們沒有完全信任我。讓我住在這棟樓裡,其實也是一種變相監視。所以,我是這樣計劃的......”
哥哥跟弟弟詳細描述了幾天後的逃脫計劃。那天,軍統的人會按照哥哥給的信息行動,是近一段時間安防最薄弱的日子。弟弟先在羁押室故意引起騷亂,哥哥借口前去查看,兩人聯手把巡邏兵全部做掉,然後從側門逃到約定地。哥哥在那裡安排了接應的人和車。
接着,哥哥看時間差不多,故意砸碎一個花瓶,對弟弟破口大罵:“你招還是不招?”
兩人開始裝模作樣推搡。為了逼真,弟弟心一橫,直接給自己來了一巴掌。
等哥哥打開門,吩咐衛兵将弟弟壓去羁押室,弟弟正蜷縮在地上,一副被拳打腳踢後奄奄一息的樣子。
等約定的那天一到,聽着外面響起了汽車轟隆轟隆離開的聲音,弟弟開始按照計劃表演。
起初的一切都很順利,兩人聯合幹掉了一衆巡邏兵,貓着腰,往小樓後門撤。
沿着灌木叢生的樹叢,慢慢往前摸索,遠遠看到接應人和車時,身後突然響起了槍響。
一幫軍統的人正端着槍,往這邊跑。
看來是發現信息有誤,來追捕“叛徒”了。
可是他們怎麼會來的這樣快。
來不及細想,哥哥停住腳步,轉身朝對面開了幾槍,把衛兵往後逼退了幾步。
“你快上車!”哥哥吼道。
“那你呢!”弟弟也轉身開了幾槍,随後找掩體蹲下。吼回去。
“我往另一邊跑,分散注意力。”哥哥把弟弟往反方向推,“走!萬一輪胎被打中,誰都走不了。”
轟隆一聲,有手榴彈在他們身邊炸開。
哥哥反應極快,把弟弟撲倒,死死壓在他上面。
他本就比弟弟高大半個頭,這一撲,把弟弟全身罩的嚴嚴實實,零碎的彈片全擦着哥哥的身體飛過去。
韓靈溪嫌爆炸音效不夠好,又調大了幾個度。
雖然聞司隻是象征性地撲在他身上,像是隔空做了個俯卧撐,很快就起身了,但是他靠近把阮秩罩在身下的那一瞬間,阮秩渾身僵硬,感覺快呼吸不過來,臉色蒼白的厲害。
好像又回到了那次車禍現場,母親也是這樣緊緊把他抱在懷中。
那股濃烈的血腥味又如影随形地貼上來。
等聞司坐起身,阮秩的眼神還是一直在失焦,看什麼都一片模糊,甚至毫無知覺眼角有一滴淚劃過。
倒是聞司愣住了。
“你......哭了?”聞司不敢上前,懊悔肯定是方才的動作刺激到了阮秩。
“中場休息啊。”聞司揮散賊頭賊腦往這邊探的衆人,擋在阮秩面前,手忙腳亂找到一疊紙,塞到阮秩手裡。
阮秩無意識地攥着那疊紙,揉着,掐着,弄成皺巴巴一團。
淚痕早就幹了,好像剛剛什麼事都沒發生。
“還好嗎?”聞司低聲問,把阮秩的水杯遞給他,“喝點水?”
阮秩一直沒起來,聞司索性就陪他半蹲着。
“不好意思。”阮秩回了神,嘶聲道,“想到一些事情,走神了。繼續吧。”
接應人揣着槍摸過來,給他們開路。
“名單。”弟弟不多廢話。
“你已經知道了。”哥哥莞爾一笑,看一眼接應人,又對弟弟道,“我看到你的第一眼,想起一句話。”
“謙謙君子,溫潤如玉。”
“就跟你戴的這塊玉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