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溪低垂着頭,她看着自己攤開白皙柔軟的手,指甲被她啃得層次不齊,眼前這雙青蔥玉指竟在緩緩顫抖,腦子裡喧嚣不止。
惡念在黑暗中滋生,從她的心底不斷向上攀沿。那晚推下竹西的觸感仿佛還停留在她的手掌上,她隐約看見有瘋狂的欲念纏繞在這雙手上,久久不得消停。
良久。
她嘶啞的聲音終于響起。
“不是想知道她們現在是活人還是死人麼?”
“诶?”
“什麼意思?”
“再殺一次就知道了。”楚溪的聲音宛如鬼魅,終于褪去焦慮不安的神情,她擡頭對着三個人露出一個意味不明的笑。
“你瘋了嗎?!”
“我很清醒。越悅我們動不了,但是另外兩個可以找時間去探探虛實。”楚溪收斂了笑,視線落在幾人不敢置信的臉上,“何況……從秋遊後到現在,以越悅的性格,她既然死裡逃生活着回來了,怎麼可能不來報複我們,你們就不奇怪為什麼她看起來跟沒事人一樣嗎?”
“……”
三個女生被楚溪循循善誘,也跟着思考起來。就她們這幾天的觀察,越悅和簡月瑩她們每天按部就班地在學校,和以前并沒有太大的區别,甚至看到她們都當沒看到一樣,這是為什麼?
“這确實太奇怪了!”
“會不會在暗地裡計劃怎麼把我們一網打盡?”
“不排除這種可能,但這肯定是最壞的結果。正好這次宴會越悅也叫來了簡月瑩和竹西,你們等會在外廳找機會試探一下她們。”楚溪眼神淩厲地掃了三人一眼,“我費勁把你們帶進來可不是讓你們來享樂的。”
——
在背後偷聽的竹西見她們商量出結果,心道是時候該撤退了。
想起楚溪的那個笑容,她若無其事說出“再殺一遍”這種話的神情,心裡不禁感到一陣惡寒。
越悅這惡毒女配着實應該讓賢給楚溪。
把腦袋從灌木叢裡拔出來,正要往後退,結果轉頭撞上了一堵溫熱的肉牆。
“在這兒偷看什麼呢?”
懶散清透的聲音在頭頂響起,如空谷幽澗,又帶着點沙啞的笑意,掃過她的耳朵。
如果竹西是一隻貓,現在的耳朵早就耷拉起來,驚吓地豎起一條尾巴。她雙眼微圓,擡頭發現是宋别叙,他抄着個手饒有興趣地站在她背後,表情似乎是在等她的回答。
竹西轉頭觀望裡面,見楚溪已經準備要往外走,她對宋别叙做了個噤聲的手勢,拉着他的袖子繞過石燈另一側,快步遠離這邊去往外廊檐下。
待到看不見那方入口後,兩人才停下。
環視一圈,這裡是閣内主樓在外延伸出的賞景台,四周點綴着各色漂亮的宮燈,一牆之隔還能聽見宴廳裡的言笑晏晏。
她放下宋别叙的袖子,問:“宋别叙,你怎麼在那兒?”
宋别叙卻反而沒立刻回答她,轉身走到一方欄杆前,望着遠處的潺潺流水。那裡有一座盛滿睡蓮的水缽,流水從缽口流出,落到池子裡叮咚作響。
宮燈氤氲出的暖黃燈光打在他的背後,竹西看不分明他的眼神,隻聽他道:“竹西,到目前為止,你所見過的這些人,她們都如何?”
竹西不明所以,“什麼意思?”
宋别叙的聲音和流水重疊,似是帶着點娓娓道來的意味,“越悅高傲,簡月瑩柔弱,楚溪偏執……”他注視着竹西的神情,斟酌着問:“我的意思是,你真的了解她們嗎?”
竹西雖然不懂宋别叙為什麼突然說這些,但她隐約察覺到,他似乎在傳達着什麼。
“我不了解她們,我隻是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對待她們每一個人。”
宋别叙手指輕敲欄杆,發出清脆的聲音,他又問,“什麼造就你的想法?”
竹西摸着自己的下巴歪着腦袋想了想,輕吞慢吐,“我也說不清楚,可能就是一句對話、一次幫忙,也可能是沒有理由的第一感覺。”說罷又聳聳肩,“人與人之間,可能性有太多了,不同的環境也能塑造出不同的關系。”
她今天穿得别緻,擒着一抹淡如秋水的笑,若玉輕風,語調輕軟。整個人站在宮燈下,柔和的燈光吸引了幾隻螢火蟲,環繞在她身側,為她渡上一層柔美的光。
宋别叙颔首:“你說的對。我記得你上次問我,為什麼有的人會突然改變。能告訴我,經過了那場改變,你還是始終如一嗎?”
“老實說我也不知道。”竹西跟着走到宋别叙旁邊靠着欄杆,失去了光,螢火蟲又回到宮燈上。
她忽而轉言,“不過,我有預感,如果是你的話,應該也變不到哪裡去。”
聽到這句話,宋别叙倒是有點驚訝,他轉過身對着竹西,那股吊兒郎當又冒了出來,聲音拖長:“這點你倒是沒看錯,我呢,要是讨厭一個人,那不管他變成什麼樣都會讨厭。”
竹西來了點興趣,打趣道:“那要是你喜歡的人有一天也變得不好了呢?”
宋别叙啧了一聲,對于竹西這個問題表示不屑,“什麼是好,什麼是不好?”
他微微一笑,聲音擲地有聲,帶着絲不可一世的意味,“我喜歡的人,在我這裡隻能由我定義她的好和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