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蒼實在太高,明幼鏡少年身材,此番也才将将到他胸膛處。被這樣居高臨下地俯視過來,說不吓人,自己都不信了。
宗蒼見他貝齒咬着紅唇,一副要鬧别扭的模樣,真是很有意思:“鬼鬼祟祟的,來偷老鼠吃?”
他怎麼說話跟瓦籍一樣!
明幼鏡紅着耳尖,大聲道:“我沒有!我隻是來看一看佘師弟拜了個怎樣的師父……”卷翹的睫毛有點惡毒地忽閃起來,“早知道是你,我便不來看了。”
“看起來對我這個師父不怎麼滿意。”宗蒼笑道,“不知在下是哪裡不遂你的意了?”
“我哪會對你不滿意呀,你修為又高,人也厲害,還會給徒弟雕小像,沒有比你再好的師父了!”
他倒豆兒似的一股腦兒地說完,鼓着雪腮怒氣沖沖地望着宗蒼,誇人也像罵人似的。
宗蒼哈哈大笑,摸了摸他毛茸茸的頭頂:“原來是看上那塊牌子了。就這麼喜歡?”
明幼鏡被他看穿心事,氣焰一下子矮了許多:“哼。誰叫我沒有嘛。”
“不是給了你一段墨玉?拿去也叫人給你雕個,那麼一大塊,可以把腿都雕出來了。”
明幼鏡哎呀一聲,忘記把那墨玉還給他了,口中還要嘴硬道:“那東西黑黑的,雕出來也不會多麼好看,雕個你還差不多,我可不行!”
宗蒼屈指彈了一下他的額心:“好了!頑笑也開夠了。你若當真喜歡,自己的課業多勤勉着,什麼時候學有所成,我也給你刻一個。”
明幼鏡悄悄觑着他面具下的神色,不很相信似的:“真的?你肯收我做徒弟?”
“收徒?頂多把你帶回家裡,消一消鼠災罷了!”
明幼鏡氣死了,而始作俑者隻是用粗粝的指腹掐了一下他白嫩的臉蛋,心情愉悅地轉身離去了。賀譽同幾位堂主圍過來問東問西,而宗蒼俨然已經恢複不苟言笑模樣,黑袍一拂道:“沒甚麼,同小孩子說幾句閑話而已。”
明幼鏡看得挺透,覺得此人和自己想象的有點不太一樣。具體哪裡不一樣,倒也形容不出來,隻是等自己遁過層層竹影,還是忍不住撫膺心悸:在他面前僞裝,總有種要被一眼看穿的感覺!
白貂仍舊是從黑翳中鑽出,欽佩道:“宿主,你好厲害。授師禮這樣的逆風局,還能拿到15個指數!”
“那自然。”明幼鏡是十分得意的,“隻要我稍稍用一些小手段,那還不是手到擒來?”
……可惜得意不過片刻,待回到号舍裡,便轉瞬即逝了。
佘蔭葉倚在門欄處,已經換上了坐壇弟子的蒼青色束身綢衣,腰間懸着那枚溫光流轉的玉牌,在檐下斑駁的碎影裡定定地凝望着他。
那漆黑的瞳孔被光斑映出毒蛇一樣的豎瞳,很快又恢複平靜,仍是平靜溫和的一雙眼。
“你不是說在竹林等我麼?”
明幼鏡的承諾那是張口就來,能不能兌現,卻要看心情。隻能局促地摸摸鼻尖,辯解道:“蘇真人不是帶你去星壇麼?我以為……你要很晚才回來。”
佘蔭葉身上那股詭異的壓迫感并未消弭多少:“星壇無甚可看,我早早回來了。”
言外之意,星壇尚且如此,你是碰見了什麼稀世奇絕,才耽擱至此?
明幼鏡在腹中編織着開脫的措辭,而佘蔭葉并不給他這個機會:“我看見你和宗主在一起。”
又上前逼近一步,修長的手指蹭了一下明幼鏡雪白泛粉的臉頰:“他碰你了。”
壞了。
病嬌受吃醋了。
明幼鏡心中警鈴大作,暗想這還遠不到後期劇情,佘蔭葉難道現在就開始黑化?
他平生最厭煩旁人窺伺跟蹤自己,更讨厭這種争風吃醋的活計,恨不得揪着佘蔭葉的領子教訓他:你一個修真奇才,放着大好前途不顧,似封建大婆一樣管東管西,煩不煩人?
于是沒好氣地推開他:“跟小師弟你沒關系吧。”
“怎麼沒關系?”
佘蔭葉驟然攥住他的手腕,挺拔如竹的體型很容易地便将明幼鏡禁锢在角落裡,眉眼也染上薄薄的愠色:“宗蒼那樣的人,你處心積慮地接近他,以為能謀求到什麼好處麼?”
“我哪裡有處心積慮。”明幼鏡被攥得腕骨發疼,沒想到他手勁兒這樣大,“……再說,我本就是他的爐鼎。”
素白的廣袖滑落一截,小臂上蜿蜒的淺紅色咒枷細細地刺在肌膚上,像是某種貞潔的烙印。
據說爐鼎承. 歡的次數越多,這咒枷便會愈發妖豔深紅。
他現在……或還為處子之身。
被自己握緊的手腕處已經泛起一圈紅意,佘蔭葉凝眸,緩緩松開他:“對不起,幼鏡。我隻是擔心你。”
明幼鏡并不相信病嬌受有這樣好心,但還是小小哦了一聲:“沒關系。”撩開竹簾走進屋内,“你什麼時候去萬仞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