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武這才正兒八經地瞧了瞧面前的小少年。個子不高,烏發及腰,身材單薄瘦削。算不上什麼絕色美人兒,也就是一般清秀的鄰家弟弟長相,孩子氣很重。
隻是那雙上挑柔媚的桃花眼十分不俗,水波疊起的望過來,稱得上攝人心魂了。
他心底不知怎的湧起幾分惡念,蹙眉嫌惡道:“你就這樣急不可耐,非得要在這時候見宗主?”
明幼鏡覺得莫名其妙,什麼急不可耐?哪日裡見不都一樣麼。
豈知他這樣懵懂莫名的模樣反倒叫甘武愈發煩躁,野性未泯的目光籠罩下來,語氣幾乎說得上飽含敵意:“你是不是覺得自己本事通天,能爬上這天階來,便讓宗主也多看你一眼?”
他指了指外頭跪着的謝真:“從前那小子有多得寵,你知不知道?如今還不是跪了一夜,眼淚都流幹了。你覺得自己比他更好嗎?還是說……你隻是比他更不要臉?”
明幼鏡姑且認為這是主角受天然的惡意,但聽到這麼直白的辱罵,還是不禁咬緊唇瓣,琉璃美目憤懑流轉,顫聲道:“你……給我住口!”
甘武神色晦暗不明,像是思忖幾刻,眉峰擰成一團,還是把門打開了:“算了,随便你。往裡走穿過壁後三條回廊,左手一箭處的第一間便是。”
明幼鏡一言不發,從他那深黑的眸子底下走過去了。腿腳的傷尚未全好,可現在也沒了辦法,隻能扶着穿廊房柱,走得格外小心翼翼一些。
行至甘武所說的房間門前,隔得挺遠,便覺一股叫人焦躁的熱浪浮湧而來。明幼鏡無法形容這是怎樣的熱,好像整個身體都被嵌入炙熱的胸膛,從肌膚到筋骨都被炭烤,身處其中者意識和軀體都不知不覺融化殆盡。
……這情景,似乎有些不妙。
書中對這種情節有過描述。說宗蒼具有異于常人的體溫,平日尚不明顯,而在情動難抑之時,會出現這種波及他人的熱浪。
幾個主角受都是受此影響,被渾身炙熱的宗蒼擁入懷中之時,無不是眼饧腿軟,什麼反抗也不知曉了。
明幼鏡仿佛懂了甘武那番惡語的緣故,心裡暗叫不好。倘若此時前去,那不是肉包子打狗麼?不可不可。
肉包子連忙貓腰要逃,偏聽房内低沉一聲輕喝:“跑什麼?”
那聲音當真是沙啞滾燙,緊接着又聽房門吱呀打開:“進來。”
明幼鏡咬唇,實在不願冒這樣的風險。天階之事在他心中的陰影太深,鬼知道此次就算再搭進半條命,又會赢得多少可憐的指數?賠本買賣做一回就得了,再做一次他哪裡還有命在。
不過話又說回來……
宗蒼也未必看得上他吧?
來摩天宗也有許多年了,主角攻連他的手都沒牽過,在那麼多貌美主角受的滿漢全席襯托之下,他這個小村夫也就是桌邊下酒的花生豆。
花生豆求放過啊……
糾結之下,還是硬着頭皮推開了那扇門。
那股叫人融化腿軟的熱意即刻染透全身,脊背都浸出了薄薄汗意。明幼鏡艱難抿着下唇,感覺呼吸都有些困難,眼前也看不太清東西了。
偏偏在這種時候,聽覺與嗅覺都格外敏銳。他聽見角落裡水聲滴答,偏頭看去,見一口雕花繁複的金質雙耳缸正擺在木架上,缸沿不斷湧出水流。
明明也沒有新水注入,缸中之水卻渾然不見少似的。而流出的水便彙入地縫中的暗紅凹槽,将整個房間的地闆澆出血紅的猙獰花紋。
鬼使神差的,他想去看看那口缸中到底是什麼情形,于是悄悄踱步過去。可惜房中太暗,尚未看清水面景色,手腕便被拉住了。
一陣天旋地轉,又是屏風開合。視線再度清明之時,他已被宗蒼攬入懷中。
明幼鏡大叫不好,隻覺貼緊他脊背的胸膛燙得吓人,低頭看去,箍在他腰肢上的臂膀青筋虬結,駭人的疤痕上滾落汗珠點點。
宗蒼斥了一聲:“别動。”
明幼鏡心跳加速,小聲道:“宗主,我跑不了。”
宗蒼不語,沉而渾濁的呼吸時有傳來。不多時,将手臂放松一些,明幼鏡如臨大赦,連忙退出他懷中,規矩地跪伏到一旁。
“您……還好嗎?”
宗蒼低笑一聲:“托你的福,媚蠱異動,難捱得很。”
房中一時寂靜下來。燭火未燃,昏暗不可視物。明幼鏡什麼也看不見,隻能感受到灼熱的吐息拂在肩頸處,像是猛獸進食前的嗅聞,在思索着從哪塊肉脊下手更方便一些。
他實在和宗蒼貼得太近,更覺這男人魁偉過人,雙臂仿佛囚籠,将他密不透風地箍在懷中。
明幼鏡乖乖認錯:“宗主,我錯了。”
他聲音軟軟甜甜的,認錯倒也不惹人生厭。宗蒼正打算問一問他還要怎麼個認錯法,便聽他又低聲道:“宗主先前說的解蠱之法,真的不試試嗎?我腿已經好了,可以的……”
“哦,你爬回山上來,就是為了給我解蠱的?”
明幼鏡眼一閉心一橫:“嗯……敢作敢當。”
宗蒼嗤笑一聲:“好一個敢作敢當。”他袍袖一揮,隻聽點燭聲動,四下燈台盡數明亮,明幼鏡的眼前也清晰了。
這一清晰不要緊,隻覺全身血脈倒流。
魁梧挺拔的男人面具遮顔,素白的單衣籠在古銅色的肌肉上,露出刀削般的鎖骨與大片堅實胸膛。暗金色的瞳孔反射着金屬一樣的暗光,情. 熱下的薄汗将單衣浸透,健壯有力的大腿就這樣亘在明幼鏡身前。
明幼鏡隻是與他視線相對便耳根紅透,話都不知道該怎樣說了。
洪水猛獸,天生惡物。
名不虛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