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綻哭夠了,沈遲那件家居服的領子也幾乎報廢。
從前争強好勝的小少爺現在紅着眼睛從沈遲懷裡鑽出來,還戀戀不舍地用沈遲的肩膀蹭了蹭眼淚,囔囔着鼻子問:“你找了我很久嗎?”
蘇綻腰細腿細,家居服在身上顯得松松垮垮,領口處透出來的那截脖子白中透粉,喉結滾動的時候顯得又嫩又修長。
沈遲隻看了一眼就别開視線,讓他自己靠着沙發做好,起身走到樓梯旁邊的玄關旁邊拿了個東西回來,掌心攤開,是那枚紅色的玻璃糖果。
蘇綻泫然擡眸,一臉不可置信地看向沈遲。
“你問過我這個是從哪兒來的。”沈遲将紅色的玻璃擺件放到蘇綻手裡,“是我從意大利買回來的。”
手心裡的東西小得有些不起眼,可分量卻格外重,鮮紅的顔色在瞬間抓住人的眼球,使人難以将視線挪開。
蘇綻過了很久才有所反應,蜷起手指輕輕地摩挲那一小枚玻璃,邊邊角角都碰過一遍,眼淚就又在眼眶裡積聚一層。
“什麼時候……”
“16年冬天。”沈遲說,“我上大學攢了第一筆錢之後。”
蘇綻明知故問,“你去意大利幹什麼啊。”
“找你。”
“意大利、法國,以及所有我知道的地方,能去的都去了。”沈遲的語氣很平靜,像是在交代一件無關緊要的事,“我看過當年的所有畫展,去了所有藝術發達的城市,但我怎麼也沒有想到……”
但我怎麼也沒有想到你在北城。
沈遲當時想,就算蘇綻舉家搬遷,那也必然不會放棄他所熱愛的設計藝術,不是去了國外進修就是在國内研讀,再不濟也會去參加那些又去的大型畫展。
誰都沒能想到當年的天才少年會被生活絆住腳,從此不敢再踏入這個領域。
若非如此,沈遲不會找了七年都沒有他半點消息。
蘇綻不知道沈遲這些年來的堅守與固執,此時聽明白這一切,眼淚就再一次開閘,順着眼眶滾滾而出。
這一次他沒有再往沈遲懷裡撲,也沒有像小貓一樣發出輕吟,就隻是安安靜靜地掉眼淚,沈遲沒有哄他,等着他平複情緒。
蘇綻天生水多,床上是這樣,哭得時候也是這樣,足足過了十幾分鐘才緩過來一些力氣。他的鼻尖上還挂着一滴眼淚,顧不上擡手擦拭,帶着濃濃的鼻音說:“意大利……意大利坑人,跟我說我買的是最後一批玻璃糖,以後都不會再生産了的!”
他的思維太過活躍,或許本來也有一些借故岔開話題、争強好勝的意思。沈遲配合地低笑一聲,“但我覺得很幸運。”
蘇綻:“?”
“我在意大利買到了你的玻璃糖,在集訓中心看到過你的作品,在畫展主辦中心見過你父母的名字,這讓我能夠一直記得,和你的相遇并不是一場空幻的夢,而你切切實實曾出現在了我的身邊。”
話至此處,蘇綻仰頭靠上沙發,胸腔裡的一顆心髒開始劇烈起伏,而沈遲的目的也終于達到。
時隔七年,他終于也學會了說情話,與蘇綻隔着七年的時光互訴愛意,将這其中的找尋和等待一并訴說,明确地告訴蘇綻他将永遠愛他。
蘇綻癱了好一會兒才睜開眼睛,情緒已經徹底平複下來,隻是眼睛周圍還是紅腫的,他就用那雙水亮亮的眸子看向沈遲,說:“我不該瞞着你的。”
沈遲饒有興緻地挑起眉毛。
“但是當年我沒有辦法,我媽媽的死和我有脫不開的關系,當時我也不想活了。”蘇綻忍痛說出當年的真相,“我不顧一切地跑回家,看到的卻是我爸懸在樓梯上的遺體。”
“我……”他哽咽了一下,憋着一口氣把話說完,“我當時已經瘋了,被我舅舅帶走的時候一點兒意識都沒有,手機、電腦,和你們有關的一切都被落在了那幢别墅裡。”
“我再也沒有回去過。”
沈遲默了默,努力消化蘇綻口中這隻字片語的“當年”,他沒有安慰,隻是原諒,“好,當年算你情有可原,那昨天的事又怎麼說?”
蘇綻到現在都沒有手機,壓根不知道自己昨天那條微博在網絡上掀起了怎樣的軒然大波。他動了動嘴唇,垂着腦袋不敢去看沈遲,聲音低得幾乎要聽不見,“我錯了,我不該瞞你的。”
沈遲折騰了這麼久,總算聽見了讓自己滿意的這句話,眉尾不自覺地揚起來,透出一些滿意的情緒。
“很好。”
午間的陽光透過窗戶灑進整個公寓,素色的沙發上,他們兩人相對坐着,眉眼之間都被渡上了一層柔和的光暈。
時間似乎就這樣變得慢下來。
蘇綻偷偷地擡起眼睛打量沈遲,目光落在他的衣角上、腿間、往上若隐若現的肌肉形狀。
他滾了一下喉結,發現自己嗓子很幹,費盡全力也沒有擠出什麼口水,磨磨蹭蹭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聽見沈遲在自己耳邊說:“自己說,我該怎麼懲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