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茳茶樓,位置離一中小東門不遠,和那片網吧所在的區域隻隔了一條街。
蘇綻把見面的地址約在了這裡。
茶樓有些年歲了,老闆很佛,生意一般,但勝在人少又有包廂,這也是蘇綻要把見面地點遠在這裡的原因。
斯巴魯開過來太顯眼,蘇綻索性帶着林聽步行過來,從小東門到茶樓不過十幾分鐘。
黃志宇還沒到,蘇綻點了一壺普洱,抽這點時間訓了林聽幾句。
“說沒說過有時兒找家長?”
林聽本來是坐着的,聽見蘇綻這話就自覺站起來了,他太高,自覺往後退了一步,仔細回憶蘇綻曾對自己說過的話,然後搖搖頭,“好像沒有。”
蘇綻:“……”
蘇綻也沒想到有一天會被自己弟弟逼得炸毛,險些從原位跳起來,嚷嚷道:“沒有你就不會找我嗎!”
林聽又習慣性地用指腹去碰褲縫,一米九的小夥子天可憐見地委屈起來。
他是跟在蘇綻屁股後面長大的小孩兒,七歲之前隻知道姑姑家有個天才哥哥,樣樣出類拔萃,小孩子好勝心強,那時候他還不喜歡蘇綻,覺得那就是個恃寵而驕的小少爺。
後來父母卷錢出國,早出晚歸給他掙學費的人就隻剩下這個小少爺。
有一次小學開家長會,他不想讓年邁多病的外婆操勞,蘇綻就答應他了。後來他在學校等到散會、等到天黑,發誓再也不認這個哥了。
他背着小書包邊抹眼淚邊回家,路過家門口的快餐店,看見蘇綻穿着服務員的衣服被老闆指着鼻子罵。
小林聽哭得鼻涕一把眼淚一把,沖進去,“誰都不能欺負我哥!”
他管蘇綻叫“哥”,哥和外婆就是僅存的親人。
林聽吸了吸鼻子,面對炸毛的蘇綻終于放軟了語氣,“哥那麼忙,我不想給你添麻煩。”
蘇綻沒好意思說自己這幾天其實一直忙着談戀愛,咬了咬後槽牙,“你明明看得出來黃志宇是沖着我來的,這難道是給我添麻煩!”
“那是我姑父。”林聽是在說蘇淮生不是外人,嘟嘟囔囔地說,“再說我又不是小孩子了,我也想幫你,哥。”
最後這聲“哥”叫得頗有一些懇求的意味,人高馬大的小東西很少這樣,蘇綻還真被他的語氣打動了一下。
想起這小東西自作主張自以為是,他又壓不住心口一腔怒火,擡手往牆邊一指,“知道了,站着吧。”
林聽苦臉,認命地站過去,開始了漫長的罰站。
蘇綻給自己到了杯茶,給黃志宇發了一條催促的消息,然後漫無目的地撥動自己的手機界面,指尖停留在沈遲的名字上很久,最終都沒有做出下一步的動作。
那通電話他聽到了,不是占線,是他不能接。
他想和黃志宇“聊一聊”,未嘗不是在試圖親手揭露自己的過去。
遲哥,今天過後,一切就都有結果了。
茶樓的牆面久遠陳舊,常年被茶香浸潤,湊近了聞的時候還能嗅見若有若無的清香。
林聽聞得頭腦發暈,眼前的白牆一陣一陣地冒黑點,就在他忍不住想要動一動并且消化哥求個繞的時候,包廂的門被“咔”的一聲推開了。
林聽尋着聲音回頭,見到了自己的深仇大恨黃志宇。
依舊是那頭醒目的發色,黃成宇臉上帶着痞氣,進門時歪了一下頭,看見蘇綻之後才勾了勾嘴角。
蘇綻說的對,他從來都不是沖着林聽去的,蘇淮生的親生兒子顯然讓他更感興趣。
蘇綻起身,與他握了一下手。
“好久不見。”
黃志宇倒是不拿架子,與蘇綻回握了一下,隻在聽到蘇綻開口的時候,握手的力道猛地加重,安靜的茶室裡似乎能聽到骨骼擦碰的聲音。
林聽忍不住開始嚷嚷,“黃志宇!”
蘇綻率先瞥他一眼,小東西登時偃旗息鼓。
“過來坐。”請黃志宇落座之後,蘇綻總算沒舍得讓林聽繼續罰站。
小孩兒看見黃志宇就來氣,氣呼呼地挪到蘇綻身邊坐下,微微偏開頭,并不往黃志宇那一側看。
蘇綻倒茶,黃志宇毫不客氣地接了,抿了一口,似乎不太喜歡普洱,索性抱着手臂靠上椅背,“蘇老闆約我出來想聊什麼?”
蘇綻不緊不慢地給自己和林聽續上茶,擡頭時微微笑了一下,身上一點兒戾氣都沒有,和律師待久了,他反而也學會了一些處置淡然的氣度。
蘇綻說:“昨天林聽找您打架惹事,我帶小孩子過來道個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