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審結束已經接近中午,沈遲謝絕了焦總的熱情邀約,聲稱男朋友還在停車場等自己。
焦總想起那天的一通電話,忍不住笑了笑,實在不好繼續挽留。
“那沈律師慢走,如果可以,希望能夠邀請你來做我的私人律師。”
“哪天離職了就去。”沈遲禮貌地回應了一句,按下“-1”鍵下停車場,尋着蘇綻停車的位置找過去,若有所思地給蘇綻打電話。
占線。
這一通電話很久都沒有得到回應。
沈遲第一反應是蘇綻搞不好又在家裡玩什麼“洗幹淨”的戲碼,匆忙打車回了家,卻發現家裡根本就沒有人回來的痕迹。
是午高峰的時候,沈遲回來得很急,耳邊似乎還回旋着路上的車鳴聲。
他心裡莫名生起一陣煩躁,在房間裡也覺得坐立難安,他受不了這樣的感覺,從抽屜裡找出兩片藥吃了才稍微好一些。
沈遲靜下來,擔心阿卓和KE這個時間還在休息,隻好給兩人分别發去一條微信。
S:【蘇綻在C.joy bar嗎?】
KE大概是真的睡死了,倒是阿卓很快給了回複,說已經好幾天沒有見到蘇綻了。
那就是沒回去。
沈遲心裡的躁動又漸漸浮上來,原來不管蘇綻跟他保證了多少遍,他都無法相信“小貓不走了”的承諾。
究其原因,是因為蘇綻在這之前整整離開了七年。
七年前他指着漫天碎雪寫下情書,在日記本上寫暧昧的句子,發誓要帶沈遲離開那棟爛尾樓。
剛發現蘇綻失聯的時候,沈遲還能選擇安安靜靜地等待,後來他開始瘋狂地尋找,在大學期間頻繁出國。
去意大利買紅色的玻璃糖果,去歐洲找蘇綻參加集訓時認識的白人朋友,去世界各地看畫展和裝置藝術。
他見到了蘇綻十八歲之前的世界,卻再也沒有找到十八歲之前的蘇綻,直到今天仍然如此。
耳邊的車鳴聲又一次響起來,沈遲一時間分不清楚自己在哪裡,他不得已又站起來走到落地窗前看出去,确認自己身在十九樓。
是昨晚和蘇綻暧昧過的公寓。
早上蘇綻賴床,起床的時候磨蹭了好一會兒,被沈遲親着哄着才願意起床,時間不等人,昨晚弄濕了的床單就沒來得及洗。
沈遲在藥物的作用下漸漸壓下心頭的不适感,從髒衣簍裡翻出昨晚那條床單,看着上面一大片潮濕的痕迹,忍不住皺了一下眉心。他原本是想直接扔掉,想到蘇綻格外喜歡上面的小貓圖案,又不情不願地把床單扔進了洗衣機。
髒衣簍裡還有幾件換洗的衣服,沈遲沒把它們一起扔進去,躲進浴室選擇手洗。
昨晚有件睡衣被墊在下面濕了一大片,味道怎麼都洗不掉,決計是廢了。但蘇綻的東西他不會扔,所有東西都收好了等着蘇綻回來處置。
鋪平、晾曬、關停洗衣機。
做完這一切已經接近下午兩點鐘。
沈遲終于想起來給自己換件衣服,定制襯衣裝好準備送洗衣店,隻穿着一件家居服坐在落地窗前的小沙發上往外看。
這棟loft的視野相當不錯,落地窗的采光好,對着門的方向剛好能夠通風,秋天的午後一切都變得柔和下來,包括穿堂而過的風,包括午後的陽光。
沈遲沒戴眼鏡,看向窗外的時候微微眯起眼睛。
入目的小區郁郁蔥蔥的綠化,到了秋天也沒見有多少枯枝敗葉,這個時間也沒有多少人,沈遲靜靜地數着來往的車輛。
一輛、兩輛……第五輛車駛入小區的時候,他不敢再看下去,略擡了擡眼睛,将視線駛向不遠處的建築。
一切風物都在喘息之間與七年前的景象産生交疊。
沈遲閉上眼睛又睜開,察覺到自己似乎捕捉到了什麼,那東西卻像是一尾逃竄的魚,甩了自己濕淋淋一手的水,卻怎麼都抓不住。
沈遲摸起手機,在搜索引擎上輸入幾個關鍵詞,他遲遲沒有按下搜索鍵,隻是目不轉睛地盯着自己剛才打下的關鍵詞。
蘇淮生、死亡、建築……
搜索欄又變成一片空白的樣子,沈遲再度擡頭向外看去,發覺眼前的透明玻璃似乎給一切都蒙上了一層若有若無的影子,使他難以分清這是哪一年的畫面。
2017年蘇綻離開。
2023年蘇綻回來。
七年零三個月,沈遲很緩慢地笑了一下,含着一些自諷的意思。
隻是思念會将時間無限拉長。
這麼想着,這短暫的、聯系不上蘇綻的幾個小時似乎也變得格外難熬。
緊抿的嘴唇微微張開,沈遲蜷了一下手機,最後認命地給陸哲打了一個電話。
“陸哲,我犯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