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連那一年高考的時候……
蘇綻哽咽着閉上眼睛,就連那一年高考的時候,沈遲都是在鐘秀秀家裡住的。
幾個大小夥子站在客廳裡太顯眼,鐘老頭很快就發現了他們,沈遲和老爺子打了個招呼,轉頭拉住蘇綻的手腕,對鐘秀秀說:“老師,我帶他先進去。”
鐘秀秀說了什麼蘇綻已經完全聽不到了,等他反應過自己正在丢人的時候,包廂裡的陸哲和齊思昂正坐在對面好整以暇地看他的熱鬧。
蘇綻眼睛鼻子紅成一片,既丢人又丢人,他第一反應是給自己挖個地縫,腰還沒彎下去,迎面就被一塊溫熱的毛巾蓋住了。
擦他臉的人有些強勢,一手按着毛巾,另一隻手卻壓住了他的後腦勺,像是料定了他會掙紮似的。
蘇綻有些不滿地“嗯嗯”了兩聲,溫熱柔軟的毛巾輕輕擦過他的臉,因為掉眼淚而哏住的情緒也就此淡化了些,蘇綻終于反應過來摁住他腦袋的人是沈遲。
“嗯嗯”的聲音瞬間變大了。
沈遲覺得擦得差不多了才把熱毛巾拿開,蘇綻的睫毛被那條毛巾打得濕漉漉的,眼皮上隻剩下一點淡淡的紅,眨眼的時候顯得有些懵懂。
他回神之後第一時間去看沈遲剛才用來壓他後腦勺的右手。
他有點着急,嚷嚷道:“你的手不能用力你不知道!?”
沈遲無所謂地挑了一下眉毛,順手将用過的毛巾遞給陸哲,被陸哲嫌棄地接了過去。
他站在蘇綻面前擡起右手蜷了蜷手指,“我哪裡用力了。”
蘇綻眉毛一擰,幾乎就要跟他炸毛,是齊思昂見狀不對上趕着攪了個局,單純地問:“綻綻你為什麼一見到鐘秀秀就哭了啊?”
他看看沈遲又看看陸哲,“你見到我們都沒哭。”
這個問題來得突然,蘇綻原本要反抗沈遲的那句“你掐我掐得好疼就沒說出口。”
齊思昂這個問題提得很好不隻陸哲,就連沈遲也看向了蘇綻,似乎同樣好奇他心裡的那個不為人知的答案。
卻見蘇綻輕輕地張了一下嘴,組織了很久的語言,最終也沒有把自己心裡的原因說出來。
另外三個人沒有一個看得懂他這個反應背後的含義,原因很簡單。
他們都不知道蘇綻這七年。
正要再說什麼的時候,包廂的門忽然被敲響了,鐘秀秀安排好外面的客人,進來的時候還有帶着些難以置信。
“真是綻綻回來了?”她問。
蘇綻聽見鐘秀秀的聲音就又開始紅眼睛,勉強忍了忍,對沈遲說:“遲哥,你們能不能先出去?”
沈遲又開始習慣性地挑眉。
齊思昂這個沒心眼兒的還想再起幾句哄,被陸哲拉着出去了,礙眼的就隻剩下沈遲。
蘇綻沈遲不敢看鐘秀秀,坐在椅子上低着頭吸了吸鼻子,視線落在沈遲的鞋子上,是很簡單的帆布鞋,他們今天似乎都在有意地向學生時代的自己靠攏。
蘇綻兩手無意識地摳了一下,聲音因為低頭的動作而顯得有些悶:“求你了遲哥……”
沈遲沒說話,但應該是和鐘秀秀打了個招呼,站起來悄無聲息地出了門。
這家酒店裡的空包廂很多,他們師生兩個霸占了一間。
蘇綻一直沒有擡頭,在寂靜的屋子裡低低地叫了一聲,“鐘秀秀……”
鐘秀秀很溫和地應了一聲,又輕輕地斥他:“叫‘老師’。”
蘇綻擡起頭來,還沒有再張嘴,鐘秀秀就走過來輕輕地順他的頭發。
沈遲和陸哲他們都不知道蘇綻這些年經曆了什麼,但他們都能看明白一點。
——蘇綻過得并不是很好。
一個人出去打拼,如果混得風生水起了還好,如果混得不好……
如果混得有些不好,回來總歸是想要像長輩訴苦的。
蘇淮生和林芮已經過世多年了,在椿城還能讓蘇綻看作長輩的,就隻剩一個鐘秀秀了。
“綻綻。”鐘秀秀一手搭在蘇綻的肩膀上,另一隻手在沈遲按過的頭發上輕輕撫摸,她很溫和地問,“回來了怎麼不跟老師說一聲呢?”
蘇綻坐在椅子上,手腳都是僵硬麻木的,眼淚又不受控制地從眼眶裡湧出來,餘光裡看見被陸哲随手放在桌子上的毛巾,索性一把抓過來擦眼淚。
毛巾已經涼了,蓋在眼皮上的時候有輕微的刺激感。
鐘秀秀輕輕地笑了一笑,逗小孩兒似地捏捏蘇綻後頸的脖子,等手底的小孩兒哭得差不多的時候才終于開口。
“看來是想我了。”鐘秀秀問,“是遇見了什麼事,讓你想回又回不來,能和老師說說嗎?”
蘇綻狠狠地擦了一把眼淚,總算是哭夠了,眼角被他磨得通紅一片,看起來楚楚可憐。
他終于擡頭看向鐘秀秀,點點頭,鼻音很重地說:“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