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色,鮮血一樣的紅色。
紅光如烈火般燃燒,滲透着神秘與異常,宛如獻血般沁潤着韋恩莊園的每一個角落。牆壁上的石塊被照得發亮,庭院中的花草樹木在紅光的映照下竟能感受到一種嶄新的生機。
它蔓延着,亦或是本就生長在此。它在莊園的大廳和走廊中紮着根,讓寂靜的走廊透射出奇異的绯紅。它由内而外充斥了整座建築,懸挂在牆壁上的油畫也栩栩如生。兩位已逝世的莊園前主人在它的照耀下笑得鮮活,仿佛要跳出畫框,四處尋找他們的小兒子。
不,不隻是韋恩莊園——整個哥譚、整個國家、整個世界都被紅光籠罩着,變得朦胧而飄渺。遠處的建築如同幻影般若隐若現,仿佛置身于一個神秘的幻境之中。街道上空無一人,準确的說,是沒有任何哺乳動物。這一切都顯得格外不真實,像個詭異的夢境。
即使關緊房門,拉上窗簾,房間裡也不會多出其他色彩;即使深入地底,隧道、地鐵站和地下室也都會被紅光填滿。它們無處不在,穿透土壤,視牆壁為無物,将屬于這個世界的全部沐浴在血紅色的濛濛光華之中。
在這裡,世界似乎承載着無盡的秘密和沉重的命運,等待着誰來驅散所有不幸。
莊園的一間卧室内,紅光從窗戶中傾瀉而下,照亮了寝室。床上的人影在這紅光之中顯得分外醒目,在血色的包裹之下,奇異得仿佛在進行什麼神秘的儀式。
那是瑪麗和瑪琳。
更年長的姑娘躺在女孩的懷裡,脖子被纖細的手臂勒住,令她的頭無助地歪在一旁。這個姿勢并不舒适,反而讓腦袋裡劇烈的嗡鳴與陣痛愈加嚴重,但她沒有力氣挪動自己的身體,隻是閉上眼睛,張嘴喘着氣。
“他太難吃了……”瑪琳撒嬌似地說。“芥末和爛櫻桃的味道,真惡心。”
“如果不是因為你不願意吃掉那些人,這一切本會簡單很多。”
瑪琳睫毛輕顫。
“芭芭拉會高興嗎……?”
“她會的,你可是為她斷掉的脊椎殺掉了小醜,親愛的。”瑪麗慢慢地撫摸瑪琳的頭發,語氣輕柔得不可思議:“他們都會的,因為你付出了那麼多。即使事實與之相反……”
她笑着說:“那也是他們的問題。”
是這樣嗎?瑪琳第一次開始在心中懷疑着,但她沒有說出口。再幾次喘息,她又問道:
“字條、那是……什麼?”
瑪麗嘴角的微笑僵住,撫摸變為抓撓,生生拽下來幾根頭發。她甩甩手,将纏繞在指根的深紅色毛發丢在床上,冰冷地說:
“你之前可不會對我的做法有疑問的。”
那隻手覆上她的脖子,用指腹摩擦着那處青紫的勒痕和一個不起眼的針孔。
“一點小手段,引起目标注意的手段。那很成功,他将你當成獵物了,不然你也不會那麼容易地接近他。”瑪麗壓低聲音,充滿了壓迫感:“你隻需要乖乖順着我的想法。但你——啊,我明白了,你害怕那些隻相處四年的‘家人’因為一張字條而質疑你,離開你,是嗎?”
她不屑地輕笑一聲。“我早該想到的,你總是這樣毫無主見,向你抛塊面包,你就恨不得追上去給他們舔鞋。可憐的……瑪琳。”
“不過那不會再發生了。再過不久,我就能來到你的身邊,站在你身旁,為你指明方向——真正的。”
瑪琳無法開口反駁瑪麗,因為她的呼吸開始放慢,意識也逐漸消散。在她清醒的最後一刻,她聽到瑪麗說:
“你會明白的,隻有我——”
然後陷入昏沉。
就像小孩子玩膩的布娃娃,不再呼吸、不再思考的瑪琳被女孩扔在旁邊。她跳下床鋪,踩在地闆上伸了個懶腰,打着哈欠。
“别用那種眼神看我,韋恩夫人。”瑪麗漫不經心地開口,随意瞟了一眼站在衣櫃附近的兩個人。
大廳中高挂在牆壁上的油畫,光滑的畫布上,以栩栩如生的細節描繪着他們的面龐,如同真實的仿制品。
然而,油畫隻以紅為顔料,與這個世界一樣——它隻存在紅色。
他們不同。
畫中的瑪莎·韋恩端莊優雅,自信于視線中顯露。她的風情和優美似乎凝固在畫面之中,散發着高貴。托馬斯·韋恩則顯得莊重威嚴,眼裡透露着堅毅,平靜而深邃。細緻的面部線條描繪出他的閱曆和決心。
站在那裡的夫婦與油畫上一模一樣,但他們是多彩的:黑發藍眼,皮膚是健康的肉色——普照萬物的紅光無法觸及兩人,亦或者他們無法被它接納。
而這對夫婦如出一轍地,怒視着瑪麗。
“不要急着同情她,忘了把你們幾個困在這裡的人是誰嗎?況且這隻是一具屍體罷了。”
對着他們無奈地聳聳肩,瑪麗手指卷上自己的卷發開始把玩。她沒有那麼在乎兩人的态度。
瑪莎微微揚起下巴,語調缺乏溫度,“那個怪物堵在宅邸門口,不肯離去。我以為你需要為此負責。”
“哦……”瑪麗聽到這句話,哼笑幾聲,意義不明地感歎道:“以前怎麼沒見過她有這麼關心自己的女兒?”
“好吧,也是時候離開這裡了。謝謝你們留我們住宿,祝你們存在得更久一些……興許還會在這裡遇到你們親愛的兒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