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房間裡，人陸陸續續離開，房間裡悶熱，沙發也破舊，因為才拖過地，地闆也泛着潮濕難聞的水霧。

任願在關系還算好的一男一女的攙扶下回到換衣間，主動申請最後一個換裝，并且拒絕了聚餐，他并不想跟那些隐隐霸淩他，刻意忽視孤立他的人說什麼話。

他為了讓魚尾搖擺起來，下半身長久的發力和蜷縮伸展讓他整個腰腹都發着酸疼的麻，就想換完衣服休息一下。

換衣間裡，隻剩他一個人，他情緒低落，有些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像他們所說的那樣假清高……

他靜靜坐在沙發上，越想越難受，身心俱疲，他反手拉下後腰的拉鍊，才拉到屁股中間就再也拉不下去了，怎麼也拽不動。

那巨大的矽膠魚尾緊身，不透氣，勒得他腰肌一圈都是紅色的淤痕。這條人魚尾巴是租的，任願不敢太用力，用這個别扭的姿勢繼續小心翼翼地往下拽。

他中途需要雙腿的時候穿脫過一次，因為時間太緊，所以匆匆忙忙穿上，是哪裡穿得不對嗎？

任願踮腳，艱難移動去照鏡子，他背對鏡子，往後一看，原來是拉鍊被他内褲的布料給卡住了！

怪不得是推薦穿丁字褲或緊身内褲再穿人魚尾巴！

任願後悔也沒用了，隻能慢慢磨，可因為姿勢不好發力，始終拽不動。

正當他咬牙奮戰，使勁兒縮臀夾緊，心裡恨不得自己屁股再小一點。

這時，門外忽然有一陣動靜。

任願如釋重負，他以為會是同學落下東西回來取，有人可以幫他一把，可誰知開門一看，門前站着一個很高的陌生男人，戴着口罩和眼鏡，頭發也亂糟糟的，好像被誰胡亂抓過一樣。

任願微微仰頭，愣了愣，“你是？”

男人沒料到裡面忽然開門，眼中也有些愕然，“我……”他頓了頓，“你演的美人魚演得真好，我，我是想來說這句話的。”

可能是因為隔着口罩，男人聲音悶沉，像鼓聲，任願的心也像被鼓槌輕輕敲了一下，他腼腆一笑：“謝謝。”

任願側身讓他進來，“你也是表演系的嗎，是哪個班的？”

男人說：“嗯，3班的。”

任願笑道：“3班，那你認識餘新嗎？我和他是朋友。”他套着近乎，拍拍男人的肩，“方便幫個忙？有些尴尬哈哈，幫我把這拉鍊拉開，卡住了，我搞了好久。”

他說着，向男人展示他的背部，身後男人含糊地應了一聲，上手幫他。

男人的手有些燙，拉着拉鍊的手也有些抖。

因為很近，任願聽着身後男人的呼吸好像越來越重，可以說是粗喘也不為過，他擔心地說：“……同學，你輕點啊，這人魚尾巴挺貴，我租的，别搞壞了。”

男人仍然隻是“嗯”了一聲。

為了方便同學幫助他，任願主動踮着腳，稍稍翹起了臀，但很快，他也意識到了這個姿勢的暧昧，臉色頓時就不自在了。

他是同性戀，對同性的接觸更為敏感，也漸漸覺得身後的男人很奇怪，好像越靠越近，他心裡泛起惡心怪異，轉過身，“算了，同學，我自己——”

男人未料到他忽然轉身，一驚，推了他一把，“快好了，你别動！”

“我——靠！”任願踉跄一下，本來就踮腳站不穩，地闆也滑，他面朝地闆摔下，男人下意識拉了他一把，沒拉上，但危機時刻變了個角度。

同時，手中的拉鍊滑開，美人魚尾巴終于脫了出來。

男人抱着任願側身倒在沙發上，因為慣性而碾壓滑動幾下。

兩人身體都一頓。

換衣間隻剩兩人的粗喘，男人半抱着任願，下身緊貼，他身軀僵硬片刻，而後猛地推開懷中的人，一句話也沒說地跑了。

隻剩下任願呆坐在沙發上，神色漸漸由驚恐轉變為憤怒，心底又氣又惡心。

*的居然是個變态！自己還真信了什麼演的好的話！

才十七八歲的他被氣得眼眶通紅，心都要被氣炸了！他匆匆換好衣服跑出去追，但那個變态的人影他半個都沒見着。

任願心裡恨恨地想，3班的是吧，他一定要把人找出來狠狠打一頓！

死變态！

*

“變态……”

車裡，任願口中吐出這兩個字，話出即醒，他看着眼前的人，恍惚了一下。

蔣光昀語調上揚地“嗯”了一聲，委屈又不解道：“隻是看你睡着，親了你一下，也沒必要罵我變态吧？”

任願聲音微啞：“沒說你，我隻是剛剛做了個夢……”他坐起來，發現自己的褲子衣服都被揉亂了，蔣光昀的手還伸在自己衣服裡頭，他驚道：“……蔣光昀！這就是你說的親一口？！”

蔣光昀捏了捏，氣息還有些急促，“誰叫你睡得這麼熟？”說着，他又咬上任願的唇。

剛剛他親一口沒親醒人，就開始吻，還沒醒，就開始摸，睡着的任願乖乖的，悶哼出似舒爽似難受的喘息，激起他的欲。

他放下座椅靠背，以一種不舒服的姿勢越吻越深，手也不規矩起來，結果人醒來就是罵一句變态……

蔣光昀忽然一頓，眉眼鋒利無比，急躁發問：“等等，你說變态？為什麼罵變态？做的春_夢？夢見誰了？是不是你那……是不是我！”

任願推開蔣光昀，“反正不是你。”

蔣光昀生氣了，任願好像都能聽到蔣光昀牙齒摩擦的聲音，“你說過以後不能提起你那個前男友……”

任願覺得這樣生氣的蔣光昀還挺好笑的，他好好觀賞了一下，才笑着啄了他一口，“我逗你的，是個我很讨厭的人，我有一次演戲在換衣間換裝，結果遇上個男的，在外面偷窺人換衣服，我還以為他真是同學，沒放心上，結果他……”

他三言兩語帶過當年并不愉快的那些事，演美人魚是黑曆史，幕後更是黑曆史，說出這些都讓他心裡一陣惡寒。

“……就是這樣了，後來我去3班找這個變态，要曝光他真面目，但怎麼也找不到。”

任願見蔣光昀沒說話，又推了推，“不是吧？這還要氣？我又不喜歡那個變态，反而當時把我氣得天天往你們3班逛，就想要揪出來打一頓，結果人沒找到，反倒一來二去就……”任願說到這裡，忽然止住話。

結果一來二去就看上了蔣光昀。

任願還怕蔣光昀刨根問底問他沒說完的那句話，但蔣光昀好像并不在意，

車内光源不足，很好地掩飾了蔣光昀僵硬心虛的神情，語氣倒是表現得憤慨驚訝：“沒想到我們以前班上……還有這樣的變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