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願回過神來的時候,自己已經站在了衛生間裡,鏡子裡是一張紅透了的臉,他洗了把臉,回到卧室,一臉恍惚地倒在床上。
自己是又陷進去了嗎?他不想兜兜轉轉又回到以前那個愚蠢又擰巴的自己……
手機上震動傳來兩條消息。
蔣:我好累,先睡了。
蔣:等我回來找你。
任願沒有回,仿佛這樣就可以當作看不到。
城市的天已經蒙蒙亮了,他熬了個大夜,索性不再想那些煩心事,悶頭睡下。一直睡到下午,他餓醒了,也被丁陽的電話吵醒,讓他馬上來公司一趟。
任願知道又是解約的事,他歎氣,随便吃了點應付一下去了信業,與上回他等候許久不同,這次他剛一進公司,就被秘書引進高樓。
這回的談判目的像是要試探他的底牌,好幾個平常見都沒見過的領導到在會議室,任願掃視一圈,禮貌打了個招呼。
丁陽說:“是這樣,任願,今上午開了會,你想離開公司的想法我們尊重,可是違約金是必須要付的。”
任願說:“這是當然。”
丁陽從桌上遞給他合同,“在合同期間,公司沒有讓你的利益受到侵害,你的經紀約是十年,是主動違約,這是你要付的違約金。”
任願一看那數值,氣笑了:“我入行五年再翻個倍都沒賺過這麼多錢,公司就想要我賠這麼多?合同上明明寫的按一定比例支付責任損失,在公司三年我演戲演的每一部都是按照公司規劃,自己去找的外戲也同樣和公司報備,沒有任何讓公司利益有損的地方……最後拍的綜藝《荒島之行》同樣給公司帶來很多利潤,按照合同,我最多隻用支付給公司二十萬的違約金就夠了。”
如果像是以前那樣無人問津的狀态,他好好和公司協商,他說不定能給得更少。
“沒有損失嗎?以你現在的熱度離開,對公司本身來說就是一種損失,”丁陽說:“而且你說的數,那是公司解約需要賠的錢,你是乙方,有額外條款的規定。”
任願翻了翻合同,果然有,這與他們口頭上的不一緻,直接寫明乙方解約需要賠的違約金,是個天文數字。
事到如今責怪自己當時沒有認真看合同已經沒有意義。
任願壓下憤怒,“你們這是違法的。”
丁陽說:“是你自願簽的。”
這已經是撕破了臉面,可反過來說,就算任願當時能清楚認知這個條款,他可能還是會簽,畢竟那時候……還是帶着夢的。
任願無話可講,他想,如果真要請個律師打官司,他耗得起嗎?又真能赢嗎?
最近《荒島之行》正火,任願對夏潤口中天恒會護着成員五人的看法持消極的态度,蔣光昀這樣的營銷走向,注定是要解綁這裡每一個人的,看他對炒CP的态度就可見一般。信業雖然近些年明顯走下坡路,但肯定有營銷号,他一個人很難面對後續的輿論……
丁陽打一棒又給一棗,勸道:“你現在正火,接的劇肯定比之前的要好,公司已經給你配備了助理,随時都可以進組。”說着,又遞來兩個合同,一份分約,幾份影視合同,還有簡略的劇本。
任願給面子地翻了翻,那個公司在圈内是出了名的壓榨,無縫進組能把小演員跑死,以他現在的熱度進去,就是日夜不歇趁機圈錢讓他怕,而這種快錢出來的劇的質量可想一般。
他滿心疲憊,“這跟我之前的劇有什麼區别?隻是升了個番位……”而且分成下來,他拿到的比以前的隻多了個零頭,卻累了三倍不止,甚至連口碑都敗壞了。
他知道這些是可以協商的,慢慢談的,大家的底線都還沒有亮出來,他現在答應就是個傻子。
任願說:“讓我想想吧。”他也可以拖。
領導說:“聽到消息說《荒島之行》今天上午已經拍完了,節目也播了一半,熱度轉瞬即逝,你現在不簽,越拖越久,那邊出的價可能會一低再低。”
任願依然說:“讓我再考慮一下。”
領導面色難看,丁陽歎氣,于是這次交談不歡而散。
任願獨自開車回到家時已是夜深,他癱倒在沙發上,看着天花闆,心裡竟然算不上痛,可能經曆的坎坷和背刺多了,他心中隻有看淡的麻木和一片空茫……
餘新說的對,三年了,他一直就停在原點。
無論是事業,還是感情……他一直陷在過去的狀态。
他該怪誰呢?難道沒有演到好戲就隻能怪命運嗎?
他做的每一步,每一個選擇都是錯的……如今陷在泥巴裡出不來也是自作自受……他根本就沒有那麼優秀,表演也沒有那麼好,學校裡的那些光輝隻不過是小打小鬧的成就……人人都說是金子總會發光,而自己就是顆石頭而已。
簽下那份不公平的合同,不也是自己糊塗,心比天高嗎?
他還在母親的墓前信誓旦旦地說會演一部主角戲,好一個自以為是……他說蔣光昀自大自我,自己又何嘗不是?
要是收下當年蔣光昀給他的錢就好了……想到這裡,任願渾身一個激靈,驚覺自己想了什麼出來,含着淚自嘲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