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股強大法力碰撞,重明噴出一口鮮血,不停後退,最後,被重重拍在了長獄的靈鐵欄杆上!
李刻青趁此時機,輕輕一攬段匆的腰,足尖一點,帶着她向上飛起,兩人共同,将參商劍插進重明的胸口!
“我……”重明瞳孔蓦然放大,頭漸漸低垂下來,不動了。
周丁異此時又好像傷的不是特别重了,他快速抹一把嘴角血迹,從地上一躍而起,小心翼翼探向重明鼻息。
“還沒死。”
周丁異猝不及防被吓了一大跳,向後連退兩步,站立不穩,一個屁股墩坐在了地上。
恰好,和垂着頭的重明來了一個近距離對視。
重明面容疲憊,眸色幽深,語氣倒是十分硬氣與嘲諷:“怎麼,師弟,這麼着急我死不死,是惦記着我的掌門之位嗎?”
周浮生讪笑兩聲,連連擺手。
重明當然沒有死,他們那劍本來也沒插到緻命部位。段匆道:“你犯了何罪,該受何處置,自有十三司審決。”
重明哈哈大笑起來。
“庸徒,一群庸徒,”他冷冷譏嘲道:“人妖敵對了千百年還沒有解決,就是因為世上有你們這樣優柔寡斷、無所作為的庸徒!”
段匆冷笑:“如果你真的那麼厲害,也不會淪落到此時這般境地。更何況,”她語氣和緩一些,“解決人妖對立的方法,從來都不是一味的将其中某一族屠殺幹淨。千百年前,人妖水火不容,動辄屠村、屠城,而到了今日,其中矛盾已經緩解許多,妖物漸漸懂得自我約束,人族也開始發現妖物并非全部邪惡。”
“千百代企盼真正人妖和平的捉妖師的努力,你不該一味否決。”
“廢物!庸徒!他們努力的結果在何處,我卻不曾看見?!”重明由盛怒,逐漸變得有些蒼涼,“我心有千秋霸業,心有鴻鹄大志,我缺的……”他的面容忽然變得驚恐,眼珠子蓦然睜的極大、極大。
他的眼睛中,映出一個人的模樣。
濃濃的妖氣散開在長獄,讓人從心底毛骨悚然。數千年前的記憶重浮心頭,李刻青不可置信、失态叫道:“宣離?!住手!”
然而一切都已經遲了。
重明知道,自己沒有機會了。過去的歲月飛速在他腦海浮現一遍,他發現七十年竟然如此短暫,他真的還想要好多好多個七十年,他還有好多好多未完成的事。可是,他知道那再也不可能了。
我缺的……
“隻是時間啊。”
最後一句帶着哽咽的話語落下,一樣東西骨碌碌滾到地上。
那是重明的頭顱。
周丁異一時跪在地上,雙手顫抖,想要捧起那顆頭顱,但對上那未閉合的雙目,他卻又不敢。重明是做了錯事,可是,他們年少時一同斬妖除魔、遊曆天下,春風白馬,意氣風發,他們相伴數十載,一同創立了天門宗……周丁異終于慘叫出聲:“師兄!!!”
他是做了錯事,但不過這麼小小一樁,他何以至死?何以至死?!
“宣離,沒想到……你竟還活着。”李刻青神色冰冷,語氣之間充滿厭惡。
那人漸漸走近,叫人看清他的容貌。
潑墨一樣的黑衣,雪一樣白的皮膚,黑漆漆的眼珠子,因太黑、太黑,幾乎顯得無光。
而眉心中,又有一個鮮紅豔麗的圖騰。
說不出的妖異,詭秘。
“……師父。”看着周丁異如此痛苦,段匆不由也哽咽,她仇恨的望向來人,暗暗握緊了參商。
“宣離……你到底是什麼人?”段匆憎惡道。
“我們,不是早就已經見過了嗎?”宣離款款微笑,卻因那雙黑到過分的眼睛,而顯得十分滲人。
不,她從來沒有見過他。
但是……段匆微微一愣,注意到了他眉心那鮮紅的圖騰。
“……鳳凰圖騰?”她駭然道:“你是妖帝之後!”
宣離微笑。
段匆心神大亂。
怎麼可能?妖帝早在千年之前就為天師鐘樂所斬殺,包括妖帝三子,怎麼可能還會有一個存活于世?!
可是,那鳳凰圖騰,卻又和她在妖物全書上看到的毫無二緻,一模一樣!
“宣離,滾開!”李刻青有種異樣的、超乎尋常的緊張。而宣離玩味一笑,憐憫道:“若是千年之前,你或許還可以與我盡力一戰。可如今,你九瓣妖丹有八瓣在她身上,小貓兒,你有什麼底氣來這樣同我說話?”
說罷,他走近一步。
李刻青立刻擋在段匆身前。
但隻見宣離蔑然一笑。
他輕輕一揮袖,好像是隻是揮去上面的一粒塵土。但是,李刻青已重重的跌倒在一旁,神色痛苦,吐出大口鮮血。
李刻青并不弱,他就算隻有一瓣妖丹,也修成了能與青蛇、重明一戰的大妖。但是,宣離與他相比,強出太多、太多了!
段匆感到宣離蹲了下來,注視着她。
“妖帝之後,你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你想怎麼樣?”她絕望問道。
“阿樂,”宣離叫道,神情忽然變得溫柔,聲音也憐惜、柔軟起來,他用手背輕觸段匆臉頰,段匆控制不住的顫抖起來,聽到他有些可惜的道:“這麼多年不見,你好像變了。”
忽然,他僵了一下。低下頭,看着穿透自己的黑色長劍,笑容漸漸變得玩味。
“又好像沒變。”
他推開段匆,将參商一寸寸拔出來,丢在一邊,冷冷道:“把她關起來!”
“是,主子。”黑暗中,走出來一個容貌平平無奇、叫人過目即忘的女子,攙起段匆雙臂,将她重新關進了長獄。
宣離走遠了,可那雙漆黑的眼睛卻仿佛仍舊在注視着她。
某一刹那,段匆忽然恍然大悟——
洪水之中,那個被淹沒的幼童!
一模一樣的眼睛……從那時開始,他就已經在注視着他們的一舉一動了!
遠處忽然又有腳步聲響起,段匆擡頭,發現竟是宣離重新回來了!
“你……”她緊張的抓住靈鐵欄杆,手心滿是汗水。
宣離森然一笑,道:“我忽然改變主意了。”
李刻青用盡全力拽住他,咬牙道:“不!”卻被宣離一腳踢開。
“你予我千百年悲歡,千百年苦難,”宣離越說越憤怒,整個長獄被他的法力波及,每間牢房的靈鐵欄杆都開始搖動,兢兢作響,最後,他簡直是咬牙切齒的咆哮出來:“你以為——”
“你可以這麼輕易的把一切都忘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