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面的話在朱元鎮愈發兇惡的目光中硬生生地被咽了回去。
“吃完了嗎?”
朱元鎮輕聲開口。
卻夾雜着莫大威嚴。
賀彥辰一個哆嗦:“真、真吃不下了。”
“吃吧。”朱元鎮語調溫柔,卻不容置疑:“嘴巴用來多吃飯,少說話,命也會長些。”
賀彥辰:……
這日正午,賀彥辰用幾乎撐破的肚皮看穿了心思深沉的太子發小真正心意。
夏晚照是長安城最桀骜不馴的混世魔王。
是許多人放在心尖尖上,用諸多溺愛澆灌出來的霸王花。
而太子殿下,大齊儲君,亦是這許多人之一。
午後是女工課。
夏晚照百無聊賴地拿針戳着棉花,在許嬷嬷恨鐵不成鋼的注視下,戳着戳着,就困了,幹脆丢開東西,雙手擱那一放,腦袋一歪,心安理得地進入了夢鄉。
其他幾個貴女見狀,紛紛搖頭。
她們在做的不是其他,正是下月要贈與太後的壽禮。
說好是幾個姐妹合力做的,就算夏晚照連一針不動,她們到時仍會加上她的署名,對她的名聲倒是無礙。然而這裡是皇宮,她們幾個身在此處的真正目的人盡皆知。
這哪裡是贈與太後的壽禮,分明是太後給諸人的一個考驗。
衆教養嬷嬷便是太後的眼線,她們在此地的一舉一動,都逃不過太後法眼。
夏晚照此舉,不外乎主動放棄。
吳映雪趁下課時點了鄭歡一句:“難道郡主對太子殿下并無男女之情?”
鄭歡歪頭想了想,忽瞧見角落裡的李瑤知,她甜甜一笑:“晚照對殿下如何我不清楚,我隻知道殿下日日都要見着晚照。”
說着便歡快地往外跑。
吳映雪有些無奈:“你這又是往哪裡去?”
“鎮南王府有烤全羊宴,晚照邀我了,晚上我也不回家,就在她那歇了。”
鄭歡又激動又得意,自打晚照入長安城以來,還從未邀請過誰上門吃飯呢,更别提留宿了。
她可是第一人。
由此可見,她這夏晚照身邊第一手帕交的位置,穩得不能再穩了。
“哎!”吳映雪還要說什麼的時候,她已經一溜煙兒跑沒影了。
看着那歡脫的背影,吳映雪心裡有絲不滿,更有絲絲擔憂。
“夏晚照還真是有本事。”身後傳來清冷的聲音,吳映雪不用回頭都知道是誰。“一個兩個就跟着了魔一樣喜歡她。”
“歡兒孩子心性,玩心重,夏晚照能帶她騎馬打獵,做些咱們都不敢帶她做的事,她覺得新奇,自然就黏得緊了些。”
過些時候就膩了。
吳映雪這樣想着。
“鄭家知道她和夏晚照走得這般近麼?”那人又問,言語中的不滿愈發明顯。
“歡兒是鄭家的掌中寶,自是知曉的。”吳映雪回頭看了眼,隻見李瑤知滿眼責怪,本來清麗脫俗的臉龐在此刻似乎蒙上了一層陰影。
壓下心底那絲冷笑,吳映雪用一貫溫柔的語氣回答:“我這些時日冷眼看着,郡主脾氣雖有些急躁,卻也不是民間傳聞中那等是非不分之人。繁瑣的禮節更是做得娴熟,幾位嬷嬷也是交口稱贊。說來也對,鎮南王妃可是大名鼎鼎的褚氏女,有她言傳身教,郡主的禮節又能差到哪裡去呢?往日名聲,說不準是有人刻意抹黑……”
李瑤知嗤笑一聲,直截了當地打斷她:“她怎樣都好,與我牽連不大。我隻是可惜你,歡兒心甘情願地做了她的跟班兒,你該如何自處?難道要做跟班兒的跟班兒?”
吳映雪微滞,臉色有些難看。
來到上書房的五位小娘子中,她的家世是最不好的。此次之所以能被選入宮中,全靠鄭家人運作。他們擔心單純的鄭歡會在宮裡吃虧,這才動用關系,将她一并塞進宮裡來,為的就是讓她看着點鄭歡,照顧好她。
不少人因此在暗地裡腹诽她,嘲笑她是鄭家養在鄭歡身邊的小丫鬟,隻能吃鄭歡手縫裡落下的好處。
更有甚者,會直接笑她是鄭家養在鄭歡身邊的狗。
她自幼穩重,比同齡人聰慧,知道該如何取舍才能讓自己過得更好。可她畢竟還是個年紀輕輕的小娘子,面對這些惡意的揣測與的中傷,又如何能做到不以為意?
成功傷敵七寸的李瑤知再次得意一笑,心滿意足地鳴金收兵。
她倒也沒有别的意思,就是自個兒不高興了,也懶得看吳映雪裝模作樣。
反正大家都不高興,湊在一起說幾句壞話發洩一番不就好了?便要遮遮掩掩,還想陰陽怪氣地禍水東引。
哼,給臉不要臉,那就别要了。
兩人鬧得不歡而散。
看得角落裡的徐若因搖頭不已。
……
全然不知自個兒的‘改換陣營’已造成軒然大波的鄭歡,在吃完一頓心滿意足的烤全羊後,以避免積食為借口,又拉着夏晚照在鎮南王府裡跑了一圈。
馬廄、練武場、夏司南專程給女兒修建的書房,都看得津津有味。
眼看着夜深近子時,才被随行的奶娘催促着去沐浴。
可是睡覺的時候,她沒有依言去睡收拾出來的客房,而是抱着自個兒從家裡帶來的小枕頭,敲開夏晚照的房門,趁後者還在沐浴時,死皮賴臉地蹲在房中就是不肯走。
夏晚照頂着一頭半幹的長發回到屋裡時,見着的便是榻上睜着一雙漆黑大眼睛,眨巴眨巴看着她,一臉乖巧的鄭歡。
乖巧個鬼。
夏晚照很确定這是個芝麻餡兒的小機靈鬼。
不過她也沒強求,讓出一半床榻于她而言并非是什麼天大的難事。
“你到底瞧上我什麼了?”她開門見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