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安給他登記好信息,取了雨傘遞過來,“給你,打上再去上課,淋壞了你家裡該多心疼。”
深藍色的傘面撐開,布料厚實,雨水砸在上面發出沉悶聲響。
在這所遠離港城的校園裡,心髒似乎被人捂了一遍又一遍,潮濕溫暖的地方長出柔軟的菌絲,層層纏繞住曾經落下疤痕的地方,覆蓋交融,被愛的時候,會瘋狂生長出新的血肉來。
謝筠在清大校園裡轉悠了大半圈,從圖書館到天文台到食堂再到微機室。
一直等到上午第二節大課下課,暴雨傾盆,教學樓裡學生們撐着花花綠綠的傘往外走,有的男生把外套脫了罩在身邊女生腦袋上,在女孩子一臉迷茫看過來時,用書本擋着腦袋在一衆哥們兒的起哄叫好聲中淋着雨往宿舍跑。
謝筠在涼亭裡,漆黑的眼瞳注視着來往的朝氣蓬勃的年輕笑臉,似乎整個世界暴雨傾盆也無所畏懼。
時不時有路過的女生注意到他這邊,擡頭看他時眼神帶着一抹驚豔,随即對上他的視線又快速低下頭去。
謝筠記得公共課的教室是這邊,顧長安她們大一的公共課階梯教室在校園地圖上指向的就是面前的綜合教學樓。
他等了好一會兒,從人潮湧動到林蔭路上人影寥寥,再到隻剩下他一個在風雨的涼亭中孑然而立。
天色陰沉得仿佛世界末日,青紫色的雷電穿過漆藍烏雲雨絲冰涼打在面頰上,謝筠蹙起眉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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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共課第二節大課下課,外面的雨勢頭早就下大了,在玻璃窗上蜿蜒成河。學生們撐開花花綠綠的傘擁擠着往外沖,争分奪秒往食堂跑。
許夏竹訂了外賣送到宿舍樓下,和顧長安說了聲就也跟着擠進烏泱泱的人群。
顧長安慢吞吞地收拾完課本時,教室已經空了,窗外的小路上擠滿了各色雨傘雨衣。
想着今天早上就把謝筠喜歡吃的水煮肉食材準備好了,他吃了一定喜歡,顧長安心情頗好的哼着歌,将書包帶拉鍊拉上,挎在肩膀上。
教室裡忽然陸陸續續來了幾個她不認識的女生,打扮精緻貴氣,單單看衣服的設計就價格不菲。
為首的女孩梳着兩隻羊角辮,笑起來俏生生,戴着誇張的米奇耳環,襯得她臉又小又尖,湊過來顧長安的桌子問:“同學,打擾了,你是上次給劉玉紅學姐做模特的嘛?”
顧長安不認識她們,但是從她們的穿着看得出來,眼前這幾個女孩子應該都是設計學院的,她疑惑點點頭,“是我,是出什麼事情了嗎?”
羊角辮女孩擺擺手,“不是什麼大事兒,上次你給學姐當完模特,衣服忘記當場交還她,系裡通知要交期末設計作品,勞煩你現在取了給送一趟吧。”羊角辮女孩笑眯眯撐着她的桌子道。
“要的着急嗎?衣服我收到宿舍了,我現在要回家給家人做午飯,下午來學校給送過去可以嗎?”顧長安急着回去給謝筠做午飯,而且下雨本來道路就擁擠,走得慢,如果從宿舍樓拿了再送到設計系一來一回也得多半個小時,回到家都要一點多了。
“不行哦,系裡剛發的通知催得急現在就要,麻煩你了同學。”汪洋頭上兩隻可愛的羊角辮随着她的動作一晃一晃的,說出來的話卻格外不近人情,“時間緊任務重,同學,既然收了人家的錢,就要把事情辦到位,不然傳出去口碑不好,即便江學長美言再多,也沒人敢找你當模特了,對吧?”
女孩笑容裡明晃晃地挑釁讓顧長安歎了口氣。
該來的還得來了。
早在前陣子許夏竹就和她說過,設計系的女生裡追江栩禮的不少,她和江栩禮走得近,那些女生不好惹,設計系本來富家子弟就多,要是報複起來,她還真可能栽進去。
顧長安知道這些,隻是沒想到為難來的這樣快。
她沒再說什麼,點點頭拎着包準備從教學樓後門出門,後面有條老舊的外側樓梯,樓梯老化生鏽,堆了些雜物,所以一般沒什麼人去那裡,從那裡下去可以抄近路回宿舍。
思及此,顧長安沒走樓梯,拐了個彎往走廊最東邊走過去,走廊盡頭堆積滿了雜物,各種破舊桌椅和舊教具堆疊,用推拉門做了個隔開充當臨時的雜物間。
連通樓梯的木門斑駁生鏽,被桌子抵着虛掩,陰濕的風裹挾着雨水從縫隙裡鑽進來。
顧長安用力推開舊桌子,将被鐵絲勾上的門一點點挪開,狂風呼嘯着撲朔進來,掀動她的裙擺鼓脹如白帆。
樓梯年久失修,懸空的階梯上附着了層斑駁紅鏽,在風雨中搖搖欲墜,後半截更是腐爛斑駁到脫落,看着格外瘆人。
顧長安頓了下,想着還是回去走樓梯,這裡看着太危險了,她猶豫着要往後退,忽然被人猛地從身後推了一把,控制不住重心跌進去,腰撞在生鏽的護欄上,發出悶響聲。
身後的鐵門“哐”地一聲關上,風雨和她被一同隔絕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