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方廿不去在意他話裡的諷刺,隻是撿起範禾易留下的包。
那隻包和裡面的所有東西都是範禾易答應他要做這一行的時候他親手準備的,就連包帶上禾易的名字都是他親手縫上的,指尖順着絲線的方向劃過,九方廿久違的感受到了孤身一人的怅然。
“所以人類永遠是這樣的,即便是付出所有愛也不能奢望得到對等的感情。”該隐不知何走到吧台邊捏住九方廿的手指,“你被他們背叛過無數次,還要在他們身上傾注感情嗎?”
“不然呢?我要愛你嗎?”九方廿并沒有急着抽回自己的手指,隻是擡起手隔開了該隐和“範禾易”三個字的直接接觸。
該隐笑了笑,像是沒有在意九方廿的動作,隻是手上用了些力氣:“我不會強迫你,這都要看你自己的決定,但我有信心,你會像之前一樣回到我身邊。”
店門被推開,帶進來一陣寒風,九方廿的記憶似乎也緊跟着被那陣風帶回到了百年前——被該隐轉化後的那三個月,他的活動範圍限制在一座古堡的房間内。
最初他對血液的渴望還能被克制住,但在該隐不間斷的喂養下欲望逐漸開始膨脹,直到某一個傍晚,雲彩一路從地平線燒到天空的一半,九方廿在那段時間内難得的清醒,他從古堡逃了出去,逃回到了“捉影行動”成員的聚集地。
一個被吸血鬼帶走後重回隊伍的血獵——即便那時候的九方廿完全可以控制住自己的外貌特征,但還是沒有人信任他,沒有人靠近他,身體内對血液的渴望終日蠢蠢欲動,九方廿終歸還是不可避免的走向了邊緣。
堅持了一年之後,九方廿獨自回到了該隐的古堡,在一個風雪交加的夜晚,親手殺了他。帶回了那根作為證物的手指,重新變成了頂級血獵。
“九方叔,小甘傷口還沒好,您照顧起來不方便,還是我來吧。”進門來的是老皮,她望着他,惴惴不安的等待回答。
九方廿拂開該隐的手,拎着範禾易的背包走出吧台:“你跟我上來吧。”
老皮跟着九方廿上到二樓進了範禾易的房間,她走在身後,卻總忍不住偷偷側目觀察九方廿的表情。
“有什麼想問的就說吧。”九方廿推開房間門,示意老皮先進。
偷瞄被當事人抓住,老皮倒也沒有局促緊張,隻是率先進門開了燈:“您和小範老闆……你們以後真的不在一起了嗎?”
“繼續和我在一起的話,他覺得辛苦的時候會變得更多的。”九方廿看了眼床上躺着的小甘,妥善的把包收進了床頭櫃,
“你認識我們也有段時間了,禾易其實并不适合這個行業,他那時候為了我做了這一行,現在有機會撥亂反正,何樂而不為呢?”
“但你們是家人啊,為了這些放棄家人的身份,小範老闆未必會覺得這是好事。”老皮仍舊對這兩人的選擇耿耿于懷,相識的兩年間她親眼見過這家酒館作為兩人的家時發生過的種種,那甚至是一種少見的平和溫馨的家庭氛圍,一朝破裂,她實在覺得不可思議。
九方廿站起身,因為老皮單純的話帶了些笑意,他很快離開床邊,給老婆騰出了空間:“給她量量體溫吧,要小心發炎。”
“不知道小甘什麼時候能恢複健康,女兒消失一整個晚上她父母現在肯定急瘋了。”聽出九方廿話裡的回避,她也不再緊抓不放,不管如何能做的事情終歸都是有限度的。
然而一轉身,九方廿不知何時站到了她身後,那雙血紅的眼睛亮的驚人,他一手示意老皮繼續說下去,一手拉過她的手。
老皮立馬明白過來,九方廿有想要說的話,隻結巴了兩秒,又繼續說下去:“……就算好了之後脖子上的傷口也會留疤吧。九方叔,你有沒有什麼辦法?”
“我會想辦法讓她盡快讓她的傷口恢複的……”九方廿說着話,手上動作不停的在老皮的掌心寫着字:七日後,我殺該隐。
七日之後,12月31日,一年的最後一天,他有自己的決斷,要像曾經一樣,再殺一次該隐。
老皮皺眉看向九方廿,眼神裡全是不解,她翻過九方廿的手,學着他緩緩寫着以便辨認:您自己?
“我現在能做到的事情不多,起碼這一點上還是信任我吧。”九方廿搖了搖頭,将老皮的手指握起來收成拳頭,捏了捏,“你隻要做好自己想做的事情就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