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範禾易像是上課走神被點到名字的小孩，有些答非所問，“我記得老皮是蘇城人吧？”

老皮臉上迅速劃過一絲不自在，提醒道：“九方叔是說該隐在蘇城水村。”

“其實從他離開津城隐約能猜出大概，他把和那些吸血鬼的戰争轉移到蘇城去了。”範禾易一邊回憶腦中的猜測，一邊整理着自己話裡的邏輯，“但為什麼轉移，或許是想暫時避其鋒芒，另外津城可能有對他而言更重要的東西。”

“這确實都有可能。”九方廿神情輕松了些，“總之現在知道了該隐的下落，我們得在他察覺之前盡快過去。”

“蘇城……”九方廿掃過面前的三個人，不知道想了些什麼，最終還是妥協了下來，“小皮，你是蘇城人對吧，這一趟辛苦你和我一起去了。”

範禾易本來以為九方廿會蠻橫的把高見青帶走，眼下的安排确實有些出人預料。

“大部分吸血鬼還沒有發現該隐已經離開，津城會有一場混戰，你留下能處理好吧？”九方廿這話并沒有主語，但誰都能聽出他是在和站在面前的範禾易說話。

“我會守好津城。”範禾易看着銀盆中的那塊血，心頭微微下沉，說不上來的郁悶。

九方廿和老皮離開是在天亮之前，“盡快過去”并不隻是在嘴上說說而已，他一貫是徹底到身體力行的地步了。

老皮趴在副駕駛車窗上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眼巴巴的看着高見青。

“怎麼了？”高見青被視線盯得難以忽視，繞過車頭湊近了一些。

老皮手裡攥着阿曼留給她的那顆寶貝鑽石，在身體的遮擋下示意高見青伸手。

高見青不明所以，伸出手按着她的指揮攤開。

那顆鑽石就落進了他的手心，老皮上半身幾乎探出車窗，小心翼翼地避着其他人：“這個暫時交給你保管，等我回來的時候一定要原封不動的還給我。”

高見青想起小時候在院子裡撿到過一隻被遺棄的小狗，那時候小狗也是這樣把自己唯一的骨頭叼到他的面前，像是要借此暫時留下來。

“小泉，”高見青握緊那枚鑽石，他喊她最初的名字，喊她小泉，既像是承諾，又像是安慰，“等你回來。”

老皮點頭，汽車發動之後很快消失在車流之中，隻剩範禾易和高見青留在原地。

“見青，不用擔心，他們會平安回來的。”範禾易抛棄了姓氏喊他，走近幾步彌補了兩人因為停着的車留出的空隙。

“如果該隐真的在那兒，我大哥日記裡當年的那個西洋神醫就是他沒錯吧？”高見青問話的時候并不悲觀，反而帶着些迫切，“範禾易，如果……我是說如果該隐死了，我會怎麼樣呢？”

也會死吧，不祥的答案就這樣自然而然地躍進範禾易的腦子裡，但給高見青的回答隻是搖了搖頭。

高見青也裝出一副不在意的樣子，轉身往回走去：“其實死了也不錯，如果我隻是我的話，很多年前就該因為肺炎死掉了。”

範禾易跟在他身後，高見青的影子被路燈拉的越來越長，即将到他腳下，又被下一盞燈拽了回去。

這樣反複，似乎永遠不會停歇。

然而就是這樣，兩個人沉默的走過一盞又一盞不同的燈，心裡卻隐約升騰起相似的願望——長一點吧，這條路也好，夜晚也好，一切都變得長一點吧。

轉到倒數最後一個拐角的時候，身後和眼前的路燈一瞬間熄滅，範禾易從口袋裡掏出手機看了眼時間，擡頭沖望着他的高見青扯出一抹笑：“七點十八，天快亮了。”

高見青點了點頭，太陽還沒有出來，津城的上方始終像是被一張無形密網兜住了一切天上可能會出現的事物。

那張網上的漏洞似乎就出現在他們的正上方，一片冰涼純白的東西落到範禾易的睫毛上，他迅速的眨了下眼，白就瞬間融化在眼間，化成水珠在睫毛上要落不落的墜着。

“見青。”範禾易出聲，隔着那顆水珠喊住他。

高見青應聲回頭，越來越多的雪片從漏洞中飛出。

這是2024年津城的第一場雪，悶在天空裡數日之後下的轟轟烈烈，落在兩個人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