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中又出了一起大案。
在魏家往宮中送去美人财寶不過三日後,皇帝就下令抄家魏氏,因其貪污受賄、吞并田宅、拉幫結夥等數狀罪名。而且告示最後還說魏氏還有罪名未定,正在稽查中。
一時間朝堂大震。
魏氏全族被囚,府中大大小小的罪證悉數翻出,之前的罪狀也都證據确鑿。可就是差了最重要的一份,魏氏私通鬼蠻的證據。
姬宇幾乎将整個魏府翻了個底朝天,甚至還拿問了所有和魏氏有來往的人,連魏容止都不能幸免,依然一無所獲。
姬宇火氣上頭,終于帶人砸了魏後的寝殿。
他直接去了魏後的壽成宮,也不跟魏後交涉,直接認定魏後通敵叛國、謀害忠良,隻是弑君一事茲事體大,還沒定論,姬宇并未提及。
他最後還迎着魏後怨毒的目光說:“念及太後生養之情,不予重罰,遣其于鐘甯宮禮佛修行,贖其罪過。未有聖旨,不可出宮。”
魏後一張手絹都要撕碎,在宮人準備上前帶她走的時候,她猛地揮退衆人,死死瞪着姬宇。姬宇面不改色地回視。
對峙片刻,魏後無話可說,即使是離開也昂首挺胸,似乎即将被囚禁禁足的不是她。
在經過德備才身邊的時候,她狠狠地瞪了德備才一眼,姬宇沒有察覺。
魏後一走,姬宇就去查了壽成宮的賬冊。本來宮中并不為一宮一室單記賬,但這麼多年來都是魏後執掌中宮,她估計有一份自己的賬冊,果然被姬宇找到了。
姬宇不喜歡理賬,準備帶回去扔給姬和整理。
又把魏後那裡仔細搜查一通,沒什麼結果,姬宇并不意外。
随着魏後被幽禁,京城明面上的波濤逐漸轉為暗潮洶湧。
魏家倒台,宮裡的魏傾心也聽見風聲,似乎意識到姬宇成了自己活命的唯一倚仗,來找姬宇的頻率越發頻繁,德備才攔都攔不住,姬宇煩得要死,又覺得不對勁,讓德備才盯緊魏傾心,不要讓她搭上魏後。德備才領命。
之後,姬宇需要做的就是敬候佳音。
不負姬宇所望,不過三日後,魏家人就坐不住了,不知怎麼搭上了宮中的魏傾心,讓她帶着還在獄中的魏家主母來面見姬宇,呈上了姬宇想要的證據。
來的隻有魏家主母,估計魏恩容已經在獄中被折磨得不成樣子了。魏家人也并不蠢笨,他們知道姬宇想要什麼,于是把這麼多年來記錄了魏家腌臜事的賬冊拿了出來。
姬宇一看,魏家和朝中各派系甚至和鬼蠻人士的來往都記錄得格外詳細,像是生怕皇帝無法定罪。
但姬宇很快就看出了問題,所有不軌之事,在記錄上都是魏後主導。
姬宇不禁發笑,這是他們知道姬宇無意深究魏家所以可勁兒給魏後潑髒水。
既然這個髒水他們潑,姬宇也不介意真的落實。再看,魏家交上來的還有當初和魏後謀劃的一些書信。姬宇細細查驗過,确定這不是僞造的。
書信上記錄了魏後真的有意謀害先皇,這就足夠了。
姬宇檢查完這些證據,将其交給堂前燕勾陳,讓他同魏家和攬月堂的來往書信一起保存好,遂大發慈悲,給了魏家一條生路。
姬宇道:“當年五族遭難,殒命宗親兩百三十五人,折損财物,折價約四百六十七萬兩白銀。如今緝拿魏氏宗親一百九十人,查抄魏氏田宅折價約三千六百萬兩白銀。補全當年五族虧空後,尚餘三千一百餘萬兩白銀,可魏家欠的人命......補不齊。”
姬宇輕笑一聲,垂眸問魏家主母道:“敢問魏夫人,這兩百三十五人的人命,怎麼補?”
魏家主母大駭,怔然不知所措。
姬宇料到她不知該怎麼回答,于是繼續說:“不如用多出來的三千一百萬兩白銀去抵人命吧。那麼一條人命,得是多少錢呢?”
魏家主母愣愣的,擡頭看向姬宇。
姬宇看她半晌不應,冷笑一聲:“五族的人命不值錢,不如就——二十萬?”
魏家主母渾身一震,在腦子裡飛速算出三千一百萬能換多少人命——顯然是無法抵掉五族遭難的所有人的。
她凄然叫道:“陛下——”
姬宇一擡手,魏後馬上發現自己什麼聲音都發不出了。
姬宇笑着看着她,說:“既然你沒什麼意見,那就定下了,一人二十萬。那麼還差……八十人。是哪八十個人出來抵命,就由諸位自己決定吧。”
魏家主母顫抖着看着他,姬宇也不等她的回應,似乎陡然對魏家失去了興趣,興緻缺缺地擺擺手,道:“德備才,送客。”
德備才應聲上前,帶着侍衛将魏家主母拖了下去。
魏家主母這時的噤聲訣才消失,一邊掙紮一邊大叫道:“陛下——!陛下——”
姬宇充耳不聞,起身準備進内室時,看到全程跪在躺下瑟縮着一言不發的魏傾心,不由得皺了眉,轉過眼,似乎看她一眼都欠奉:“滾。”
魏傾心知道這是放過自己了,如蒙大赦,重重地磕了個頭,忙不疊跑了。
姬宇背光站着,眼神晦暗。一旁的勾陳感覺到姬宇的召喚,上前,單膝跪地:“主上。”
方才與魏家主母對話時的興趣盎然從姬宇臉上消失得一無所蹤,他的臉色極其陰沉,仿佛整個世界的負面情緒都堆疊到了他臉上。
“盯着他們。”姬宇道,“什麼時候死到了第八十個,再傳第二份旨意。”
勾陳垂首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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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京中風雲波及與魏氏有關之人倒也罷了,結果這雷厲風行的一通處理,不知怎麼把尹弘吓得夠嗆,說什麼都要送妻兒出京。姬宇原本并不同意,可如今這局面,京城确實是風口浪尖,便又同意了。
商澤和夏無棣知道此事,頗有些驚訝地問:“你還想讓嫂子出京?”
尹弘堅定道:“我必須讓他們出京。”
商澤苦笑道:“你何苦呢,皇上又不會害你,我也給你府上加了防護法陣了,也不怕鬼蠻細作,你到底在擔心什麼?”
尹弘搖搖頭,道:“隻要我還在朝中,他們就是我的軟肋。況且......”
商澤:“什麼?”
尹弘卻閉了嘴,不說了。
商澤無奈了,說:“你想好了就行,有什麼用得上我們的,盡管說。”
尹弘點點頭,終于笑了。
可夏無棣聽到這事卻很是生氣。他一直有些和兄弟一起建功立業的夢想,而尹弘卻一直往後縮。他頗有種恨其不争哀其不幸的憤怒。
他當時一得知消息就殺到了尹弘府中,與他大吵了一架。他甚至搬出尹弘的兒子尹執明說事,說:“你今日将他們送走,此後執明就永遠隻是凡夫俗子鄉野村夫!建功立業、出人頭地此生與他無緣,你憑什麼斷送孩子的前程?!”
尹弘心裡的那根弦似乎也被夏無棣挑斷了,失控咆哮道:“走上三尺廟堂有何用?!當年我父是先皇最信任的臣子!最後呢!還不是家 !破 !人 !亡 !”
他吼完才意識到自己的失态,長長地吸了口氣,肩膀塌下來,擡手捂住了臉。
“伴君如伴虎,無棣。”尹弘無力道,“我沒有你這樣的志向。”
夏無棣無言以對,二人對峙半晌,轉頭飛快地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