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惑還在失神,連指尖都是麻的,任由姬宇給他嘴角蹭了一絲□□。
姬宇似乎沒注意到嬴惑的失神,張嘴又往頸側咬,牙齒輕輕磨着頸側的齒痕。
不等二人緩過勁來,殿門就忽然被敲響:“皇上,前線急報!”
嬴惑一個激靈回過神來,但看姬宇似乎已經醉過去了。他勉強推開姬宇翻身下床,落地時腿都還是軟的。他扶額喘氣,稍微平息一點後趕緊攏好衣衫,開門道:“皇上已經歇了,何事?”
德備才身邊站着一個前線士兵,他渾身是傷,但還是單膝跪地呈上急報:“八百裡加急,鬼蠻妖狼來犯!”
他說完就倒下沒了氣息,嬴惑趕緊伸手試探鼻息,心中大驚的同時打開急報,急報上沾了不少灰塵和血迹,其上隻有幾個血淋淋的大字:
太原、恒山、北地、隴西全部妖狼來犯,瀕臨失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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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崇徽跌跌撞撞地跟上魏後,神色焦灼。
自從席上衆人開始讨論和親事宜之時姬崇徽就腦子一片混亂,她不斷地回想起自己在攬月堂看到的那些書信,十分清楚正是魏家和顧思之領導的攬月堂一派謀害了虞兮的父親......
往日的魏家害了虞兮,難道還要放任現在的衆臣推虞兮出去涉險嗎?
雖然自己久居深宮,什麼都不知道什麼都做不了,但是......
“母後!”姬崇徽叫住魏後,急急地追上她,道,“母後,不能讓靖武去和親!”
魏後還一臉怒容,猛地回頭,厲聲道:“為何不可!”
姬崇徽被吓到了,愣住,魏後又轉身欲走,姬崇徽一把拉住她,道:“母後......兒臣願意和親!”
魏後轉頭,震驚道:“你說什麼?”
姬崇徽又急又怕,顫聲道:“兒臣......願意和親。”
魏後喝道:“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現在就給孤回宮反省,不許出來!”
“不......母後!”姬崇徽叫着,“兒臣願意替代靖武去和親.....這是我欠她的。”
魏後又氣又驚又疑惑:“你在說什麼?你欠她什麼?”
姬崇徽看着魏後,她真心覺得自己似乎不認識這個最親近的母後了。她喘了兩口氣,悲傷和愧疚幾乎要沖破她的身體。她說:“八年前的事......兒臣都知道了......魏家做了什麼,您比兒臣更清楚。”
魏後的腦子裡忽然一片空白,然後開始閃現八年前的一幕幕。過度的驚懼和憤怒讓她的面孔猙獰起來,姬崇徽有些害怕地退了一步。
“......你知道什麼?”魏後咬牙切齒道,“你什麼都不知道!今晚的事誰都不許說出去!否則小心你們的腦袋!”
周圍的侍者随從紛紛跪倒。
姬崇徽立于跪倒的人群中,聲音顫抖涕泗縱橫,但話語卻無比堅定:“母後,兒臣願替靖武出嫁鬼蠻。這是兒臣代表魏家,向虞家的贖罪。”
魏後震驚得愣在原地。
姬崇徽俯身跪下,在魏後面前磕了兩個頭,遂轉身,似乎是要去找姬宇。
魏後喝道:“給孤抓住她!”
還跪着的守衛反應很快,飛快爬起來沖上前将姬崇徽制住。
姬崇徽奮力掙紮着:“你們放開我!放開!”
魏後看着姬崇徽掙紮,恢複了典雅和高傲。她微微呼了口氣,道:“将殿下送回自己殿内。沒有孤的允許,不許放出來。”
姬崇徽被守衛架着帶走,一路上還能聽到姬崇徽的哭叫拒絕:“母後你不能這樣!母後——!”
魏後頭也不回地轉了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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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兮沒追上姬宇,隻好回了自己殿裡。一路上她都是恍惚的,難以置信鬼蠻居然點名要娶自己。
路緣擔心道:“殿下,你沒事吧......”
虞兮搖搖頭。
時候也不早了,無論什麼事都不能影響殿下休息。路緣上前準備給虞兮更衣洗漱。
正拆着虞兮頭上的珠钗呢,虞兮忽然開口:“路緣姐,我覺得......我得去。”
路緣拔下一支珠钗,問:“去哪兒?”
虞兮:“去鬼蠻。”
路緣被吓了一跳,手上的珠钗都掉到了地上。她急急地問道:“你說什麼傻話呢?不能去!”
虞兮搖搖頭,說:“我應該沒跟你說過我一直做的一個夢吧......”
路緣:“那隻是一個夢!别胡思亂想,鬼蠻那種地方怎麼能去呢?”
虞兮搖頭,道:“我常在夢裡夢到一個卷發黑袍的男人......我沒見過他,但莫名覺得熟悉。還有大戰,有很多妖獸的大戰,我是沒見過這樣的戰争的......”
路緣皺眉關切道:“你是什麼意思?”
虞兮道:“我覺得......我得去鬼蠻一趟,我和那裡有某些必然的聯系。”
路緣急切道:“但是......”
虞兮道:“我知道此舉兇險,但我有預感,鬼蠻人不會傷害我。”
路緣還想反駁,虞兮堅定道:“數座城池換我一個公主,我好大的排場啊。”她說着還笑了,笑完嚴肅下來,繼續說:“他們看起來是鐵了心要我過去,但是太子哥哥不同意怎麼辦呢?”
路緣喃喃道:“陛下肯定不會同意啊。”
“是啊,太子哥哥鐵血手腕,怎麼可能同意。”虞兮歎了口氣,道,“那他們可能就會拿出别的東西威脅了。”
路緣疑惑,問道:“他們還有什麼東西可以威脅大周啊?”
虞兮道:“有。”
“例如,大軍來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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嬴惑拿着急報回頭看了一眼姬宇,他還趴在床上,維持着剛剛被自己推開的姿勢。
看來姬宇是指望不上了,嬴惑歎了口氣,一閃身進了通天井。
泰元八年大年三十五更天,嬴惑夜闖霍炳秋将軍府,請霍炳秋取虎符調兵支援北疆前線。
霍炳秋看到急報後大驚,立刻前往京郊調京畿兵力。情況危急,嬴惑也顧不得身份暴露,拼死打開巨型通天井供軍隊支援前線。
姬宇在次日清晨清醒過來,發現嬴惑并不在殿中,在殿内找了一通也沒人。
姬宇隐約記得自己昨晚幹了什麼,以為嬴惑受到冒犯跑了,猛地推門出去找德備才:“德備才!嬴惑呢!”
德備才俯身道:“昨夜前線八百裡加急,說是鬼蠻妖狼來犯......公子看陛下還醉着,就一個人出去了。”
“八百裡加急”“鬼蠻妖狼來犯”這幾個字有如五雷轟頂,姬宇愣住,問道:“他現在在哪兒?”
德備才汗顔:“奴才也不知道啊......”
姬宇氣急敗壞地喘了兩口氣,道:“傳霍炳秋!”
德備才領命離開,不一會兒就回來了,拿着那封八百裡加急報:“陛下,霍将軍已經率兵前往北疆支援,此時不在府中。”
姬宇抄起手邊的筆洗狠狠砸碎,暴怒道:“傳鬼蠻使節蒙塞爾!”
約莫一刻鐘後,蒙塞爾來到前殿,向勉強止住了怒火的姬宇俯身行禮。
他起身,笑道:“看來陛下是考慮好了?”
姬宇怒極反笑,反手将那封八百裡加急報扔到蒙塞爾面前,厲聲道:“這就是你鬼蠻和談的誠意嗎?”
蒙塞爾看也不看地上血淋淋的急報,微微眯着眼笑道:“我們願意以數座城池換娶靖武公主,誠意是非常足的。”
他頓了頓,繼續說:“不過看起來陛下不同意,那就别怪我們多要幾座城了。”
姬宇怒極,既然鬼蠻不講道理,那他也沒必要護着那虛僞的和平!他猛然起身,張嘴想叫人将蒙塞爾拖出去下獄。
誰知話還沒說出口,殿外就傳來了德備才的通傳:“靖武公主求見——”
姬宇一驚,不等拒絕,虞兮就自己推門進來了:“太子哥哥,我願意——”
她話還沒說完,就看到跪在殿中央的蒙塞爾,而蒙塞爾也回頭,意味深長地對虞兮笑。
姬宇怒道:“滾回去!這裡沒你的事!”
虞兮不理,正色道:“陛下,臣女願和親鬼蠻。”
姬宇也不應她的聲:“德備才!把她帶回去!”
虞兮一個眼神制止了上前的侍衛,看向姬宇,再次說:“陛下,臣女願和親鬼蠻。”
姬宇怒目而視,而蒙塞爾欣然開口:“看來殿下對和親一事并無異議呢。陛下,您也......”
姬宇臉色猙獰,咬牙道:“蒙塞爾,你再敢多說一個字,朕現在就削了你的腦袋。”
蒙塞爾施施然閉嘴,向姬宇俯身行禮:“那......臣告退。”
蒙塞爾離開,姬宇也稍微冷靜了一點。他深深地他歎了口氣,道:“兮兒,此事非同小可,你不要胡鬧。”
“我沒有胡鬧。”虞兮堅定道,“這也是我深思熟慮後的決定。”
姬宇氣笑了:“你的深思熟慮就是舍身飼虎?”
虞兮不答,反而說:“剛剛你是不是派人去請霍将軍了?是不是前線出了事?”
被她猜中,姬宇啞口無言。
“這就是鬼蠻的策略,利誘不成自然會威逼。”虞兮說,“他們隻是想要我一個人罷了,給他們就是,不必讓百姓和将士深陷苦海。”
姬宇無奈又焦慮:“此事不是這麼簡單,你......”他重重地歎了口氣,道:“此事沒得商量,你不許去。”
虞兮說:“除了兩國利益之外,我還有非去不可的理由。”
姬宇氣笑道:“你還有非去不可的理由?你有什麼理由?”
虞兮道:“我的妖化,應該就是和鬼蠻有關系,我必須去查清。”
姬宇一愣,皺眉問道:“你說什麼?”
虞兮道:“我的妖化和鬼蠻穆騰格有關。不管他們想做什麼,我都必須親自去鬼蠻查清。如果他們想對大周不利,我也能第一時間阻止。”
姬宇道:“但是你去了不就正中他們下懷了嗎?”
虞兮:“他們想要的多半隻是我的靈根,但我的靈根不在我身上,你忘了麼?而且,我有預感,穆騰格想做的事有沒有我都會對大周産生巨大影響。如此看來,還不如我先聲奪人,将隐患扼殺在搖籃裡。”
姬宇扶額思索片刻,皺眉道:“還是不行。鬼蠻遲早有一天我們能打敗,但你的安危更重要。”
虞兮見怎麼說都說不通也急了:“哥哥!”
而此時,又有八百裡加急送到:“報——太原恒山失守,我軍折損過半,已撤軍百裡!”
姬宇動作一頓,喉頭腥甜,隻差吐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