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身終究還是沒能獲得自由行動的機會。
蘇長生曉得她為人機警靈敏,不過,他更曉得衣身性子裡還藏着少有人知的惡趣味——唯恐天下不亂。見着熱鬧,總要湊上去。倘興緻上來,是否會上去踩一腳也未可知。
自打進入秘境以來,蘇長生心裡總有不安的預感。而今身處天坑,這種不安愈發強烈。此等情況下,他怎會允許衣身脫離視線?
蘇長生有種當操心老媽子的感覺,累并歡喜着。他卻不知,自己的一舉一動落在同門眼中,是多麼的驚世駭俗!便是一心要與鐘石頭争奪“忠犬一号”席位的羅小黑,也忍不住要與鐘石頭咬耳朵:“蘇師兄待衣身姑娘可真好!鐘師兄,我真羨慕你有這樣的大師兄!”
鐘石頭憨憨一笑,不做聲,似乎默認了。隻是,羅小黑并不曉得此刻鐘石頭心裡也在偷偷犯嘀咕。
銀山長老教出了個了不得的大徒弟,自覺對得起祖師爺,便自此撒了手。因此,青爐峰的弟子們雖拜在銀山長老門下,于修行一道卻主要靠他們的大師兄蘇長生代師傳授。蘇長生不曾辜負師父的信任,待師弟師妹們一視同仁,盡心盡力。然,在授業以外,蘇長生卻是多一個字都沒有,更勿論與同門開個玩笑說些親近話啦——沒有!一個字兒都沒有!
故而,青爐峰的弟子們,視蘇長生為半師,可謂敬畏有加。
說來,蘇長生并不是個面目森嚴之人。相反,他待人溫和,彬彬有禮。便是其它道脈的同門前來問道,他也有問必答。不過,隻有青爐峰的弟子們曉得,在他們這位大師兄斯文儒雅的表象下,卻藏着淡漠和疏離,無聲地将所有想要親近他靠近他的人推得遠遠的。他似乎并不需要旁人的關心,也不在意别人的臉色。在他的溫潤之下,是一扇誰都打不開的門。
一直以來,青爐峰的弟子們都以為大師兄求道之心如鐵石,早已斬斷了人間的七情六欲。而現下,見着大師兄對待衣身态度,方曉得自己還是格局太小了。鐘石頭更是深恨自己出生得太早,活得太久,不能嫩生生地也管大師兄喊一聲“大叔”!
雙腳終于踏上地面了。
自天坑上方俯瞰,天坑如同一口巨大的鍋。然,當進入天坑後,卻發現并非如此。
衣身和蘇長生降落的地方距離天坑石壁處不遠。這是蘇長生有意為之。衣身仰頭眺望,隻見入眼處如蒼莽碧海,風推濤湧,萬木齊聳。而更為神奇的是,自下往上望去,視野之中一覽無遺,無論是遙遠的天坑頂部邊緣,還是深邃莫測的天空,都那麼清晰。先前在上方時所見的缭繞雲霧,此刻卻不見了蹤影。仿佛之前所見,皆為幻覺。
而往另一個方向望去,竟看不到對面的石壁。身後的石壁,如高聳入雲的曲屏,自兩側延伸開去,直至目力所不能及之處。
衣身的心砰砰亂跳。她猛然意識到:這個天坑,隻怕是秘境中的一個結界。在上方所見到的,或許隻是遮蔽真容的障眼法罷了!
“莫怕,有我呢!”忽然,身後一個低沉的聲音響起。
是哦,有大叔呢——不知怎地,衣身一聽到這句話,心裡立時輕松起來。
“大師兄,衣身,快點來呀!”袁招招在前方不停地招手。
衣身方收回視線,轉而望向前行之人已背影渺渺的遠處,“大叔,我們也去看看吧!”
待衣身往前走了兩三步後,蘇長生邁步跟上。
衣身走得有點急,以緻于小黑一路小跑才能跟上。不過,對此,它卻毫無怨言。因為,衣身财迷,它也财迷呀!
他們兩個,是一對财迷!嗯,菲菲這傻鳥兒嘛,物肖其主,算半個财迷!
小黑一邊小跑,一邊還勸菲菲:“也不瞅瞅你現在肥成啥樣兒了!衣身背着你,速度降三成!”
菲菲怒目相向:“咕咕咕——咕!”——呸!要你管!我還是寶寶呢!寶寶就是要吃好睡好養肉肉!
小黑苦口婆心:“衣身跑不快沒啥,可落在人後,好東西都被旁人揀去了,咱們豈不白忙活?沒錢了吃啥喝啥?”
菲菲一怔,随即啄了兩下衣身的後腦殼,“咕咕咕?”——真的嗎?我們又要變成窮光蛋了嗎?哇,不要不要不要!
它把小腦袋搖得如風車般,“咕咕咕咕咕咕!”——衣身,咱們飛吧!飛着快,保準兒頭一個到!我眼睛尖,一定能找到金銀财寶!
衣身理着被它啄亂的頭發,歎氣道:“我也想飛呀!可是這裡古怪得緊,騎掃帚忒費力,要消耗更多的精神力。我想還是省着點——萬一後面遇上什麼奇奇怪怪的東西要打架呢?”
菲菲一聽“打架”,裡面不作聲了——它可是打架無能兒,每每衣身幹仗,它都是遠遠躲起來的那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