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妹,留神樹枝!”
“師妹,當心腳下!”
賀子微回眸,冷冷望了一眼身後聒噪的身影——還好,小師妹對這殷勤并不在意,隻心不在焉地敷衍而已。可即便如此,賀子微心裡還是不舒服。
準确地說,自打在密林中與蘇長生不期而遇,他就開始不舒服了。
直至現在。
他以為自己的不舒服是因着小師妹的冷淡——她素來如此。若有什麼要求,而他卻無法滿足,她倒也不怎麼吵鬧,隻會冷臉相待。除非自己好言好語,又要捧出些有趣的物件哄着,否則,甭指望她能賞個好臉來。
若是以往,也就罷了。可現在,是她任性的時候嗎?就因為不曾打殺了那妖女替她出氣?他又何嘗不想?隻可惜蘇長生好巧不巧地出現,他的算盤落空了。小師妹不依不饒,他卻沒有好聲好氣地哄她。她愈發惱了,索性闆起臉不再睬他,便是偶爾不得不應答,也冷腔冷調。
賀子微心下暗暗嗤笑:真是幼稚!以為這樣就能壓着他了嗎?他早已不是當年那個籍籍無名的小子,而是白石宗宗主首徒。若非她是掌戒長老寵愛的孫女,他何必虛與委蛇呢?
其實,不過是說幾句甜言蜜語而已,有什麼難的?隻是,不曉得為什麼,自打遇上蘇長生,他就覺着心裡膈應。小師妹火上添油地再嚷嚷幾句“我看你就是怕了蘇長生”,他若再不上火就不是賀子微了!
于是,他也沉下臉。
于是,便有心思靈活的家夥想要鑽空子,趁機向小師妹獻殷勤。
賀子微又望了一眼那個沖着小師妹滿臉堆笑的讨厭東西。那是淩波門的弟子,據說深得淩波門門主青睐,卻是這麼個貨色!他的手指在刀把上彈了兩下,唇角掠過一抹嘲意——看來,淩波門越來越不成樣子了,得尋個機會同師父提一提。至于這個東西,留之何用?
終于走出了密林。
賀子微長舒一口氣。然,很快,他的心情又不好了。天阙宗的人、姥海門的人。。。。。甚至碎金宮的人,先後出現在他的眼簾中。而這些人,都朝着同一個方向。
他仔細辨認着,輕輕吐出一口氣——還好,蘇長生未在其中。或許,他還不曉得?還是說,他。。。。。。沖在了最前面,甚至已經抵達?
念及此,賀子微的心立時高高提起,不由加快腳步。
後,傳來低低的叫聲,“師兄,慢點兒走”,“歇歇吧”,更有小師妹索性耍賴,“我累了!我不想走了!我要歇息!”
賀子微額頭青筋直跳。他用力咬了咬牙,回過頭斥道:“修行之人,這點兒苦都吃不得嗎?你們看看人家!哼,走點山路就叫苦叫累,那還修什麼行?下山做凡人去吧!”
一幹人被他罵得鴉雀無聲。有人偷眼去望,卻望見越來越多的隊伍鑽出密林。雖則出現的地點各自不同,可前往的方向卻皆指一處。
“糟糕!倘給他們搶在咱們前面,先得了寶物,豈不可恨!”有人急得拔腿就跑。
同樣的情形,非但在賀子微帶領的隊伍中出現,在其他隊伍裡也發生了。而他們的目的地,無一例外地都指向傳說中的神殿廢墟。
之所以說“傳說”,是因為除了某支隊伍偶然得到了一張殘破不堪的獸皮,其他隊伍都是聞風趕來。
據說,那是一張正面有鱗、鱗上覆毛的獸皮。而地圖就畫在獸皮的背面。地圖不大,半尺見方,邊角卷曲,圖案斑駁。在淩亂的線條中,有一處标記相對齊整些,引起了探寶者的關注。
得到這張獸皮的修行者是姥海門的弟子。姥海門在“五宗八門”中的地位,僅比碎金宮高一些。然,姥海門有一門神通卻相當了得,那便是“望氣探神”。
望氣之術,本是道門術法之一。當修行者的修為達到一定程度時,開天眼,便可望氣。望氣的功夫有深有淺。淺的呢,可以望人氣而知禍福,望地氣可探陰穴。進一步,便是望城氣而知人事,望雲氣可知靈寶。而到了高深處,便可以望山川之氣而知盛敗,望世道之氣可知興衰。據說,姥海門開宗祖師,姥海真人的望氣之術出神入化,上可探神宮,下可曉地府,天河流向,黃泉幽曲,皆可循氣而知。由此可見,姥海門的望氣術何等厲害啦!
要學望氣之術,第一步要學的就是“堪輿”。堪,天道也。輿,地道也。堪輿術,講究“天人合一”,仰觀天象,俯察地理,關聯風水之學,與地脈位置、流水走向、氣流變化等諸方面密切相關,用于屋宅、園林、城池等建築的規劃和修建中。
所以,姥海門的弟子看到獸皮,很快就意識到這是一張地圖。
其實,最開始,沒人以為那地圖上标記的是什麼神殿遺址。這段日子以來,大家夥兒見天兒地鑽山林,委實辛苦又無趣,便有人建議換個地方去探險。現成的地圖在手裡,倘不試一試,豈非對不起這一遭曆練?
領隊的師兄要求大家夥兒謹守秘密,不可外洩。哪承想,雖說“法不傳六耳”,可現場的耳朵豈止六隻——十六隻都不止啊!然後,不知怎地,有關地圖的傳言便晃晃悠悠地傳了出去。盡管聽到消息的每個人都悄聲叮囑,“我跟你說啊,有個秘密,你萬不可告訴旁人。。。。”,可偏生這個秘密就跟長了腿似的,變成了不是秘密的秘密。而那張地圖上所标記的地點,也從不知道是什麼奇怪地方,變成了傳說中的神殿遺址。
賀子微不是第一個曉得這消息的,也不是最後一個。他隻關心,有多少人知道了。還有,蘇長生呢?
或許,這隻是個捕風捉影的小道消息。可是,萬一是真的呢?可以懷疑,但是不可以放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