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次，是在鬼市。

相逢不如偶遇，唐知道不死心，再度開口。偏生一個不留神，臭丫頭趁機溜走。那丫頭溜得忒快，自此不見蹤影。唐知道隻得将這口氣憋在心裡，發誓若給他再見着，定饒不了她！

惱羞成怒的唐知道，這輩子還沒這麼丢份兒過！

從未遭遇如此敗績的唐知道，不知怎地，自此便在心裡挂念上了這事兒。越得不到的，越念念不忘。漸漸地，在唐知道心裡，那個其貌不揚的小夜貓子，竟一日比一日變得光耀動人起來。不知不覺間，他也換了稱呼，不再一口一個“小夜貓子”，而是“靈鳥兒”了！

然而，天大地大，四海茫茫。自鬼市一别，他竟再也覓不到那靈鳥兒的蹤迹！為此，唐知道心中滿是惆怅，好生地不快活！

——直至，當他某日遊海散心時，意外地在一群博浪飛翔的海鳥中，發現了那個令他夢牽魂繞的小小身影。

唐知道下令水手立時加速追去。可芳蹤如風，很快便失去了蹤影。心有不甘的唐知道連着數日守在海上。終于，六日後，他堵到了靈鳥兒。

他看菲菲笑逐顔開，菲菲報以破口大罵。海鷗們驚慌失措，護衛的護衛，報訊的報訊——哎呦喂，可了不得啦！貓妖大人可親口發過話——若它的幹妹子掉一根毛，就讓湄港的野鳥家雀統統變成光屁股！

于是，就在唐知道對着菲菲露出垂涎欲滴的邪惡笑容時，一隻黑貓挂在大海鷗的爪子下，自天邊飛快而來，轉瞬便到了眼前。黑貓一松爪子，自大海鷗身下躍至唐知道面前，正正好擋住了菲菲。

黑貓面帶微笑，氣定神閑地捋了捋被海風吹得亂如蓬草的毛發，深深瞅了唐知道一眼，慢吞吞道：“小子，可願與吾合作？”

自此，唐知道便一頭栽進小黑的坑裡，深陷其中，難以自拔。

如果說，起初對菲菲的貪念，不過是出于有錢公子哥兒的獵奇心态。而随着時間的推移，随着對菲菲的日益了解，那原本不過一時的貪念，卻逐漸變成了欲罷不能。

他從未見過，如菲菲這般有靈性的鳥兒！

找不到臭丫頭時，菲菲會哭泣。小小的身體止不住地顫抖，晶瑩的淚珠一滴一滴自眼眶中湧出，很快就打濕了胸前淩亂的羽毛。它就像個無助絕望的孩子，看得唐知道好生心疼。

當找到臭丫頭時，菲菲會歡喜地叫嘯着在海面上打滾兒，笑聲刺耳難聽，卻滿溢着說不盡的欣喜若狂，載歌載舞。

當臭丫頭昏迷不醒時，菲菲會難過地将毛茸茸的小腦袋緊緊貼在她頰邊，嗚咽着，抽泣着，仿佛要以自己微薄的溫暖喚醒她。

唐知道嫉妒的眼睛都快燒紅了，恨不能抓住衣身的雙肩，用力搖晃着将她晃醒，然後大喝道：“你何德何能？能得菲菲如此真心？”

小黑“嗖”地竄上他的肩膀，涼涼道：“不是我不幫你——喏，你也看到了，要想打動菲菲，不容易啊！”

唐知道咬牙切齒，“我曉得！不過，我絕不會放棄！”說這話時，唐知道滿心滿眼都是羨慕，及，深深地嫉妒！

一個月零九天了——天曉得在這段日子裡，唐知道不知多少次強摁下搶了菲菲一跑了之的念頭——一個半死不活的臭丫頭，一個妖裡妖氣的黑貓，能奈我何？

然，到底，他未曾付諸行動。

倒不是說唐知道的道德有多高尚——其實，往往身份越高的人，道德的底線越低。無論是有錢還是有勢，他們所擁有的，遠勝尋常百姓。這使得他們隻要從中拿出很小比例的一部分，就付得起行惡的代價。而草民呢？所擁有的本就不多，因生惡而付出的代價就會占據很大的比例，甚至全部——隻有一種情況除外，那就是一無所有的赤貧者。

正因為如此，在唐知道眼中，世上的一切都可以待價而沽。

而真正的原因，是他十分清楚，即便他強擄了菲菲而去，以菲菲的性子，隻怕更糟！往好裡想，可能是菲菲逃之夭夭，辛辛苦苦白忙活一場。往壞裡想——呃，算了，不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