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的夢球,包裹着快樂愉悅的情緒。藍色的夢球,包裹着悲傷憂郁的情緒。金色的夢球,包裹着向往渴求。而黑色的夢球,則包裹着恐懼和戰栗。”
“不同的情緒,表現為不同的顔色。顔色越純粹,代表着做夢人的情緒越單一,越強烈。不過,事實上,單一顔色的夢球并不多,反倒是花色駁雜的夢球更多些。這是因為,做夢人的夢裡,總是混雜各種各樣的情緒。夢境在變化,做夢人也會随之而悲喜交加。他們在夢中釋放情緒,或濃或淡,導緻夢球的顔色也會深淺不一,花色交錯。”
“花色的夢球比灰色的夢球值錢些,這是因為其中的情緒足夠強烈。雖則要把不同的情緒分離出來要費些功夫,總歸有用。而顔色越純粹的夢球,價格越高。物以稀為貴,況且,它們的作用也更加突出。”
當日,衣身隻覺着阿遊滿嘴胡說八道。
夢還能變成球?這些球還能跨越虛空飄入夢河?這等荒唐話,騙小孩兒都沒人信!
然,而今,衣身不再如是以為。因為,她吃的灰米灰面,穿的灰衫,甚至這裡的一草一木,都與這些夢球息息相關。
衣身靜靜地望着夢河。
河水湯湯,翻卷着小小的浪頭,打着旋兒,向着下遊奔湧而去。沉入河底的灰色的夢,積年累月之後,變成了河泥。
雨季到來時,夢河漲水。浩蕩的河水裹挾着厚重的河泥,以激騰的氣勢一瀉而下。在下遊的“廿八灣”,夢河水勢漸趨平緩。河泥在這裡被卸下,堆積成廣袤的平原,成為夢國的糧倉。
相較與其它顔色的夢球,灰色夢球隻勝在數量上。因此,灰夢化作的河泥,能夠滋養種植出的,也隻是品質堪堪的灰稻灰麥。好在,于尋常百姓而言,果腹是第一要緊,滋味口感什麼的,隻有有錢人家才講究。
也有專供富貴人享用的紫糯碧稻——将彩色夢球裡的夢抽離出來,兌入河泥中,便可用于種植佳草珍卉。那些朱門高戶人家,無論是入口的吃食,抑或庭院裡的珍稀芳菲,便是由此而來。
當然,彩色夢球的用途不止于此。治病的藥石、璀璨的寶石、斑斓的染料、鋒利的兵刃。。。。。。不一而足。
“藍色的藥石可以助眠,綠色的藥石安定情緒,金色的藥石治療肺腑枯竭,而白色的藥石則對皮肉傷療效最佳。”——衣身清晰地記得,那日阿遊遺憾地感慨,“隻可惜我們沒錢買白石。不然,你的傷就不會拖這麼久才好了。”
“白石很貴嗎?”
“很貴——很貴——非常貴。”
“有多貴?”
“嗯。。。。。。這樣說吧——咱家一個月吃二十斤灰米。一塊白石可以夠咱家吃一年的灰米了。”
“。。。。。。呃,咱家好窮。。。。。。”
“。。。。。。是啊,好窮呢。。。。。。”
總之,剝去了夢球這層離奇的面紗,夢國與其它世界的國家一樣,并無根本上的不同。
“哥哥,我想把那些彩石賣掉換錢。”
“啊?為什麼?你不喜歡彩石了嗎?”
“喜歡——可是,我更喜歡錢。錢可以買很多東西,彩石卻隻是看着漂亮罷了!”衣身跟淋濕了羽毛的鹌鹑般縮着頭頸直歎氣。
那些彩石是阿遊在她養傷之際從河灘上翻揀來的,雖不多,卻個頂個兒地漂亮。爺爺說,這些彩石源自那些還沒來得及打撈上來就沉下河的彩色夢球。夢球破裂,彩色的夢在河水中散開,日積月累,有的變成彩石。絕大多數彩石都很小,最大的也不過如黃豆。這等大小的彩石,價值不高,數量又少,很少有人特特去河灘上翻檢。所以,衣身很感念阿遊的這番心意。
可是,眼見爺爺一日日衰老,家裡卻沒錢買些好藥補養他老人家。衣身自然不免把主意打到彩石身上。
隻可惜,阿遊卻完全誤解了衣身的衣身,沮喪地低垂着頭,傷心道:“我曉得你嫌棄那些彩石太小了。但是,我想着等我把手藝學好了,給你做些漂亮的木簪,再嵌上彩石,一定不會比那些有錢人家小姐頭上的差。你雖則相貌生得尋常,可有這些彩石做襯,也能好看些。将來嫁人,就不會被嫌棄了。”
“。。。。。。”衣身怔怔地望着阿遊,好懸沒忍住賞給他一拳烏眼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