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蓓鼻尖上冒着汗,她知道如今不是談話的好時機,她靜靜坐着,好好平複自己的呼吸。
今天的宴會他們并沒有約好一起行動,是她單方面跟在蒼恃旁邊的,以她的身份要拿到邀請函并不難,她原以為經過今天的相處後,蒼恃會多多少少在意自己,然而槐翎的出現破壞了一切,她甚至什麼都不做,一句話都不說就改變了這個局面。
她向來敏銳,知道槐翎對于蒼恃來說有着怎樣的價值,盡管所有人都知道,槐翎曾經利用了他,并且狠狠地抛棄他,但在看到這個模樣的槐翎時,蒼恃的表現完全不像是在看一個仇人。
他眼裡有困惑,有懷疑,甚至有了一絲難以察覺的痛苦。
以溫蓓的理解,蒼恃應該是要恨槐翎才對的,可是為什麼……
她緊緊抓着手裡的布料,禮裙變得皺巴巴的,留下了不好看的痕迹,溫蓓隻覺得今天實在太不尋常了。
先不說那個奇怪的醉醺醺的祝譯,在這樣的場合裡她竟然會喝醉了?還會摔到杯子堆裡?這是一個成年人會做的事情嘛?更何況是那個聰明的祝譯?
再就是被拖出去的槐霧,他怎麼會滿臉淚水?作為王子的他最是愛面子,又何嘗會在公共場合裡這麼失态?就這麼被拖出去了也不生氣?
最後是蒼恃,他雖然反應不大,但也不過是隐藏起來罷了,現在的車速已經超過限速的50%,甚至沒有任何減速的迹象,眼看着車子都快要飛起來了,他是要急着去做什麼?
這三個人的反應都和槐翎有着直接的關系。
她才剛剛得出結論,車子就停了下來,不知不覺間,她就到達了自己所居住的公寓。
車速太快,她甚至還來不及細想,也來不及和蒼恃說點什麼。
但蒼恃已經打開了車門,嘴唇緊緊抿着,分明就是不想和她對話的樣子。
溫蓓足夠識趣,她點頭道謝,而後疲憊地走進了公寓。
待到溫蓓離開後,蒼恃設置好自動駕駛,他也終于能夠脫下那束縛他的領帶和西裝外套,随意地扔在車内,黑夜裡車子駛向高速路,寬敞的路上一輛車都沒有。
而他彎下腰,把手指插在原本梳得一絲不苟的頭發裡,雙手掩面。
“怎麼會這樣……她怎麼會變成這樣……像她那樣的人,是絕對不會讓自己變成這樣的……那樣的她隻餘下一具軀殼,再也沒有了靈魂。”
“難道這就是你想要的嗎?你取回了自己的名字,成為了劊子手,殺死了無辜的群衆,最後換回來的就是這樣的結局嗎?”
蒼恃雙目猩紅,他的腦海裡不斷出現槐翎的臉,那張呆滞的,沒有了生命力的,被裝點起來的虛假的臉,就算被瑰麗的珠寶所包圍,也依舊隻能看到腐朽的内在,她那鮮活的靈魂早就被無數人分食了。
他曾經在戰場上見過這樣的畫面,被投放了藥物的無辜民衆失去了身體的控制權,他們呆愣地站着,不知道自己将要面對什麼,然後他駕駛着泰坦,行走在斷垣殘壁之間,火焰席卷了一切,把那些失去了靈魂的軀殼化為灰燼。
從藥物中提取出來的成分,能夠成為成瘾性極強的制品,在E區裡被稱為“迷幻”不少人沉迷于此,亡命徒們甚至會為了購買一點點迷幻而铤而走險,競技場内多數是這樣的人,這也是使得E區混亂不堪的主要原因。
他早該預料到的,站在皇帝身後的杜山,用寶石隐藏起來的炸彈,讓人神志不清的藥物,在那一天他就明白,是他親手送槐翎到槐迩的鳥籠裡,讓槐翎成為槐迩的籠中鳥。
現在的他什麼都做不到,隻能縮在車内,在這密閉的空間裡,他方能尋找到一絲安全感,他渾身顫抖,緊緊抓着自己的肩膀,想要驅逐體内的寒意。